文：许大果
叶衍兰绘汤显祖画像
《南柯记》中所谓槐安国，无非蝼蚁之邦。汤显祖所作《南柯记》，来自于唐代李公佐《南柯太守传》。《南柯太守传》重要的艺术价值在于它是我国第一篇成功的具有完全意义的科幻小说。此外，借比喻而讽刺，以顶真续接的方法谋划篇章，用心理变化暴露人格以及借小篇幅表现大容量等也都是其突出的艺术成就。再深挖之，学者路工对《南柯太守传》的题材来源提出了新解，认为它是以“六朝志怪小说《灵怪集》中一篇《南柯》”为底本敷演而成的。
之所以将《南柯记》列入“志怪”或科幻，很大意义上跟其中“蚁化为人”有关。事实上，古代关于“蚁化为人”的传说不少，如晋崔豹《古今注》、宋刘敬叔《异苑》、宋《太平广记》等皆有记载。从某一程度上说，这些传说也形成了一个系统。其中有一些共通之处，例如必有“大蚁穴”，且“蚁穴”乃之前隐秘而后才被发现，另外，蚁化为人后相当梦幻，来得快去得也急。
姑且把蝼蚁所处之域称为“蚁间”，与人间相对而言。因《南柯太守传》中有“王笑曰：‘卿本人间，家非在此。’”这岂不暗示着人间所见蚁穴与王所处之域是有差异的？即是说“蚁间”不在人间，有别于人间。然而，琼英郡主等“蚁间”之民却能自由往返人间，淳于棼也能来去于这两“间”。此可谓奇哉！当淳于棼在最后说“问虫如何成人？”之际，“南柯梦”的志怪色彩则愈发浓重。当淳于棼回到人间，回忆“蚁间”各事时，竟也能一一找到对应之物。怪哉！确实是处于梦幻之中而不自知。
事实上，按古人之言，人亦虫也。只不过“惟人，万物之灵。”故又可称为灵虫。正如有昆虫姓氏，其中含“蚁”姓。又如古人所谓“蚁民”一类，人与蚁有何殊？在梦幻中，人可以成为蚁，淳于棼进入蚁国娶妻生子，为官治邦；在梦幻中，蚁可以变成人，在淳于棼看来，“蚁间”与人间无异。
《南柯太守传》末尾“前华州参军李肇赞曰：‘贵极禄位，权倾国都。达人视此，蚁聚何殊？’”果然意味深远，如梦如幻，似真还假，似假还真。从世俗宗教幻想的描述到文人艺术幻想的创造，是汤氏《南柯记》幻想艺术的飞跃。从类型看，《南柯记》一戏不乏灵怪幻想，带有较浓厚的信仰色彩，同时，其间的讽谕幻想性也显示着作家的理性自觉。汤显祖通过对以往有关蚁的传说的整合，再融入《南柯记》中，在原来李公佐《南柯太守传》的基础上再加以伸发，可谓“志怪”或说科幻色彩的进一步深化。
参考书目：
[1] 汤显祖：《南柯梦记》，钱南扬校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7月第1版。本文所引汤显祖《南柯记》文字皆出自此版本。
[2] 路工：《〈南柯〉与〈南柯太守传〉》，《文学遗产》，1984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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