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烩面,烙馍

烩面,烙馍

作者: 文一川 | 来源:发表于2024-07-06 17:34 被阅读0次

    如果一个人命中注定和你有缘,那么你们很快就一定会再相见。

    中午的阿里山庄园,我一觉醒来,依旧独自面对冰冷的房子,躺在床上,我点了一支烟,昨夜的梦境历历在目浮现于眼前,想要把它忘记还真有点难。我也没想到,做梦者常见,夜有所思夜有所梦嘛,像我这样的做梦能做成了连续剧情的想必极为稀罕。

    昨夜梦景,我又回到柴门小院,和之前一样仍经营着我的小炉工匠,更为难得的是,住我对门的女主人,她的面容是愈加清晰了,和那夜开Q5的女人竟然有着高度的重叠,这也好像意味着冥冥之中我和Q5女人必然产生一段因果,虽说不知是缘于哪个世间轮回,我也懒得去多想,反正有缘就相见,无缘亦无憾。

    胃饿的直抽搐,打断了我的茫然思绪,让我开始了对食物的思念,尤其我喜爱吃的羊肉滋补烩面。依稀记得我第一次在集市上吃烩面还是在十三岁那年,位于镇派出所斜对面菜市场边上的一间烩面馆,我家老爷子闯关东第一年,刚回来就大中午跑到学校里把我带了出来,安顿吃了一碗羊肉滋补烩面,大碗两块五,小碗两块,一个荷包蛋要单收五毛钱。

    从那以后,初中期间我再没光顾那间烩面馆,接着我去了县城念高中,住在城南的亲戚家里更是很少在外面吃饭。一天天三点一线的日子过着日子的熬着,直到我高三那年暑假,我难得空闲,便用自行车带着小外甥去龙湖玩耍,从城东骑到城南我们横跨了大半个县城,中午顶着大毒日头出去,半路在阳光商厦里喝一杯冰镇汽水,让二氧化碳去去暑气,直到黄昏时分我们才返回来,每次玩累了,也经不起小家伙的死磨硬泡,我们就会来一小碗烩面。小家伙上三年级,超级贪玩,家族里三代单传,上上下下的人都宠着,兜里从来不缺零花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呵护着,就是不愿意上学,一翻书就特困特别的烦。就在上个月,这小子还电话给我借钱,说是南方的水果很便宜,想要倒腾一些到老家那边去换个差价钱,也不多借,一两万就行了。这小子也要三十多岁了,终究是学到了他爹的那一套,天天在外面浪着,家对他而言就是个旅馆,也没有一个正经的手艺营生,媳妇倒是换了两三个了。不过那个高三的夏天,对我来说记忆尤为深刻,龙湖水的鱼腥味,自制冰镇汽水的气泡,洒满香菜烩面的鲜香,满大街张学友的歌,还有一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少年。

    后来,我去了省城念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北上广大城市里漂泊,每次回到老家,我总会找个小馆子吃一口地道的羊肉滋补烩面,一是解解口馋,也是安抚一下我的乡愁思念。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无论何时,也不管身在何处,落脚的第一件事就是觑摸着寻找一间合口的面馆。2000年初,为了生计,我在市区置办了一处二手房,我也从镇上的鼎尚云邸搬到了如今的阿里山庄园,随着吃面的小馆子也从学前街的四方面馆换到了东二环外的前门大街口往南五十米的萧记烩面前门店。

    等我起床洗漱完毕,已到了下午两三点,我不怎么喜欢扎堆,中午萧记烩面店是需要排号吃饭的,客人大都是附近各座办公大楼里上班族及旁边院校的大学生居多,太闹腾了,不如下午闲逛过去,慢悠悠地享用,顺路再买点烙馍当晚餐。

    萧记烩面也充当这所艺术院校的第二食堂,两边紧挨着的是文具店、眼镜店、水果店和各地的小吃,常年累月门头不变,想必是老商户了,不像在嘉定那边,我们家门口那条商业步行街,隔三差五就有新店装修,换来换去最终全都变成了房屋中介。

    此刻的萧记店里没有顾客,坐在前台的服务员埋头正刷小视频来着,墙上的电视里放着时下最流行的真人节目秀,我不怎么愿意看的,不为别的只是分不出个雌雄,人都全靠猜,更别提什么故事情节。我背对着门坐了下来,要了一碗滋补烩面,外加一盘黄瓜和一盘皮蛋。等着上菜的空隙里,我感觉又有顾客光临了,人还未见,扑鼻而来的先是一股淡淡的清香,我回头,正是那夜开Q5的女人,梦景果不欺我,我俩还真是有缘,在这个时间点还能在这里遇见。

    Q5女人显然是店里的常客,一进门就喊,姐小姐给我来一碗烩面,辣椒多一些。女人坐在另一张桌,和我正斜对着脸。她今天的装扮从丸子头变成了披发到肩,还搭了一条厚厚的红色围巾,LV包包随手就放在椅子边,说话间随手拿起茶壶为自己斟满了一碗。我张了张口又不知从何口,打小就是一个社恐,算了,就不难为自个了。总不能一见面就说,嘿美女,昨夜你在我梦里出现了...,若真是这样,可不仅局限搭讪,女人报警说骚扰她也不冤。

    烩面的精华全在于汤,用的是上等嫩羊肉、羊骨一起煮五个小时以上,先用大火猛滚,再用小火来煲,这样熬出来的汤才漂亮,奶白奶白的如牛乳一样。如此这样的一大碗烩面正摆在我的面前,浓白的羊汤里类似裤带宽的面条满满一大碗,佐料有海带丝、粉条、香菜和鹌鹑蛋,还覆盖了一层碧绿的蒜苗香,我倒了点醋,拌了匙老干妈辣酱,还拿了几瓣糖蒜。

    女人落落大方走上前来,抓住了我桌上的宋式方正的醋瓶:“借用一下,我桌上没有了。”

    “拿去用,我放好了。”

    我说话间,挂在墙上的电视里传来播音员的声音:“中央气象台预计,从明天开始,新一股冷空气将来袭,这也将是今年下半年以来最强的冷空气……”

    想到我小时候,每逢寒冬腊月,小院里的水龙头总会冻结,需要烧热开水往上浇才能化冻的,每顿饭全家都要忙活老半天,为了抢吃发生的故事,我和老弟挨揍都是轮着的,要么我坑他,要么他冤我,反正打了就忘了,一颗糖搞不定就两颗,我们那时候好像啥都都没,但留给我的全都是幸福时光。

    “看来明天要给孩子加毛裤了。”女人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前台闲聊,猛抬头看了我一眼说:“师傅,你穿的也不多啊,不冷么?”

    “我习惯了,还行。”

    我突然有点束手束脚了,很想就这个话题继续畅聊一下,但转念一想,我又何必呢,这女人背着LV,开着Q5,就算单身,和落魄的自己没有任何发展的空间,与其在这浪费精力,索性不如做个直男,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

    “师傅,门口的车是你的吗?”

    “不是,我没开车。”

    女人很健谈,思维跳跃也很快,迅速转换了话题,即便得到我的否定回答也没影响丝毫,直接甩出了必杀技:“师傅,若需要车险可以了解一下,这是我的名片。”

    哦,原来是做保险,我也不知道为何突然有点释然。我还寻思着为啥对自个有所偏爱,原来答案就是在这儿。

    “师傅,加个微信呗。”都说做保险的推销员无孔不入,总是热情似火,路上遇到陌生人也能聊上半天,看来是属于基本操作。

    女人的微信名叫“AAA平安保险李美悦”,头像是标准的职业照,一袭黑色西服套装,抱着膀子昂首挺胸,朋友圈也没什么私人内容,全都与保险相关。

    我习惯性吃的很快,放下碗扫码付了款,向李美悦点点头道别:“走了。”

    李美悦的碗里一片红艳艳全是辣椒,她忙客气的回应:“慢点~”

    出了店门,我没有看到昨晚的奥迪Q5,路边倒是有两辆车,一辆是黑色的帕萨特,一辆是白色的宝马三系,大概李美悦以为帕萨特是我的了。

    你若问我心中最顶级的美食是什么,我立马会说,我姥姥用三角鏊子烙的烙馍永远排在首位的,若是能再加点烤羊串啥的,那就更美了。在返回的路上,途径了一移动小食摊,卖烙馍的大姨,慈眉善目给人的感觉很和蔼可亲的,小板凳上放着保温的泡沫箱,里面装着厚厚一沓刚烙出的烙馍,两块五一大包,比烧烤摊上便宜很多。

    我拎着一沓烙馍刚进庄园的北门口,就接到了老同学钟科长的电话邀约。

    “上回你们喝酒我还在北京,昨天刚回来,今天一定把欠你的酒补上,就你和我还有勇哥。”

    钟科长和勇哥我们仨是高中同学,货真价实的发小儿,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们生在独生子女的时代,从小就没人带着玩,一起长到大的同学一个个倒是处成亲戚了。

    傍晚时分,我见到了钟科长,烟火缭绕的烧烤摊上,多年不变的是低矮的桌子和小马扎,还有桌上的自助小炉子可手动加炭火,以及装着孜然辣椒粉的料碗。钟科长大马金刀的坐着,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是有点憋屈了,他是街道办事处的副主任,正科级干部,以前管拆迁,现在负责接访,通俗点说,就是把那些去省城讨说法的人接回来的工作,这是一个苦差事,受气受累的活儿,动辄憋了一肚子的气,还没地方去诉说。

    听着老钟的念叨,还真颠覆我的认知了,此前的印象里去上访的人都是苦大仇深的平民老百姓一个,接访或者说截访的才算是反面的。以前拆迁时遇到的那些龌龊事儿就不说了,千奇百怪的都有,父子兄弟反目成仇的不在少数,就说这次接回来的老家伙,十年前规划地铁拆迁赔偿,给钱给房子,当时签字都同意了的,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居然还能反悔上访,要求再多给一套房,这找那说理去。说着说着,老钟将啤酒杯顿在桌上,眼里尽是血丝,四十多岁的人了,这辈子也就止步于科级了,唯一让他骄傲的是儿子学习成绩很好,将来准能考个好大学,在哪念书就在哪儿落根,不希望再回来了。

    勇哥是姗姗来迟,他匆匆坐下,从怀里摸出一瓶白酒,边拆边抱怨,单位实行末位淘汰,自己马上就要下岗了。

    “我得多想想出路了,要给自己多预备几条新赛道。”勇哥说,现在有三个备选,一是送外卖,成本最低,效益最高,还不受气机动灵活,比快递员强点,一天能挣200多。一是托人找关系继续当个保安,光上夜班,一个月1300,虽说这种活儿没有挑战性,六七十岁的老大爷都行,自己年富力强,应该能再往上闯一闯的。最希望是做一名网约车司机,和第一套方案差不多,其优势是更具备技术性,开汽车的含金量总比开电动车要好,而且刮风下雨都不怕,大不了不接单就是了。

    “那行啊,拿我的车先去练练。”见勇哥偏好网约车,老同学钟科长一把将大众汽车钥匙拍在桌子上。勇哥几年前就嚷嚷着说要谋出路,也学了个驾照,却一直没摸过方向盘,若真想干网约车,关键是得要提高车技了。

    “今天你们俩谁也别和我抢,我买单。”勇哥说。

    大事已定,我们默契的开始卷烙馍,圆形的烙馍折叠起来,拿三四串肥瘦相间的烤肉串卷着撸下来,放数片青菜叶和几蒜瓣,覆上下叠封口,一咬下去滋滋冒油,打耳光都不带撒口的了。

    最终还是老钟结的账,三人吃了三百多,记得之前我们仨吃饱喝足还花不到一百的,看来这烧烤是越来越吃不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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