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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鹏伟:基于象形特点和构形规律的汉字教学策略|专家观点

王鹏伟:基于象形特点和构形规律的汉字教学策略|专家观点

作者: 未来课程智库 | 来源:发表于2018-07-03 09:58 被阅读34次

    精彩导读

    汉字是世界上现存唯一仍在广泛使用的表意兼表音的“意音文字”,是中华文化的载体。汉字的象形特点和构形规律对汉字教学策略有哪些启迪呢?让我们跟随王鹏伟教授一起走近汉字,探索汉字奥秘,体认汉字文化,思考汉字教学策略。

    【作者简介】王鹏伟 吉林省教育学院二级教授、深圳市教育科学研究院特聘专家、教育部“国培计划”专家、中国教育学会中学语文教学专业委员会副理事长。

    正 文 

    汉字和埃及圣书文字、古代苏美尔文字、原始埃兰文字和克里特文字等,同属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都经历了由图画文字到表意文字的过程。在人类文明的发展过程中,这些古老文字有的废止,有的变成拼音文字,而唯有汉字沿用至今。

    埃及圣书文字 古代苏美尔文字 原始埃兰文字 克里特文字

    现存最早的汉字是产生于殷商时代的甲骨文,距今约3600年。作为以象形为基础的文字,汉字不仅是一种记录语言的符号,也是历史文化信息的载体。

    汉字教学的基本目标是掌握记录汉语的文字符号,而宏观目标应该是体认汉字文化。体认汉字文化是民族文化传承的基本内容。

    下面基于汉字象形特点和构形规律谈汉字教学策略。

    ​1.从象形入手,理解汉字特征。

    汉字以象形为基础,从象形入手是汉字启蒙的钥匙。

    传统语文教学在这方面有成功经验。例如清代王筠提出正篆比照识字法:“识字,必裁方寸纸,依正体书之,背面写篆;独体非篆不可识,合体则可略”(《教童子法》)正篆比照识字法强化了汉字象形特征。小篆基本保留了象形特征,可以由字形推知字义,这种做法有利于儿童体认汉字象形特征。从象形入手,增强了汉字教学的直观性,符合儿童心理特点,能够引发儿童的学习兴趣。

    确立汉字象形意识有助于正确理解字义,避免写错别字。形义联系意识淡漠,缺乏因形推义的直觉,是写别字的根本原因。

    确立汉字象形意识有助于理解字的本意或基本义,区别古今义,这是学习古诗文要特别注意的。仅就偏旁而言,例如“”除与月亮有关,还表示人体部位,是“肉”的变形,故“肢”“股”“ 腿”“ 脚”以“月”为意符;“阝”是“山”的变形,古代建筑依山而建,故“都”“郭”“陵”以“阝”为意符;“灬”是“火”的变形,故“然”是“燃”的本字,“蒸”“ 煮”“烹”以“灬”为意符,等等。“月字旁”“耳刀旁”“四点水”之类的称谓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甚至“水火不相容”。这些常识在识字伊始就应该解释清楚。据此连类而及,可进行字理识字、字族识字。

    2.理解造字方法,掌握构形规律。

    《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版)》(以下简称“课标”)规定的课程内容不包括汉字造字法和汉字形体演变常识,但教学中这两项内容不可或缺。二者作为基本常识列入课程内容,并不会加重课业负担,反而会提高教学效率。

    前人将汉字造字方法总结为“六书”: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转注、假借属用字方法,与造字无关;前四书为造字方法。学界认为,造字法不是在造字之前就有的,而是后代文字学家归纳概括出来的。这种说法未必妥当,应该说造字法是在造字过程中逐渐形成的,体现着汉字构形规律。

    造字方法作为启蒙教育课程内容自古亦然。班固《汉书•艺文志》:“古者八岁入小学,故周官保氏掌养国子,教之六书,谓象形、象事、象意、象声、转注、假借,造字之本也。”许慎《说文解字•叙》:“周礼八岁入小学,保氏教国子,先以六书。一曰指事,指事者,视而可识,察而见意,上下是也。二曰象形,象形者,画成其物,随体诘诎,日月是也。三曰形声,形声者,以事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四曰会意,会意者,比类合谊,以见指㧑,武信是也。五曰转注,转注者,建类一首,同意相受,考老是也。六曰假借,假借者,本无其字,依声托事,令长是也。”这是汉代文献记载,“六书”之说最早见于《周礼•地官》,从略。

    古代启蒙伊始教“六书”透露了两点信息:一是掌握造字方法;二是分类识字。前者体现汉字构形规律,后者体现汉字学习规律。二位一体。

    理解了汉字造字方法,就掌握了汉字构形规律;掌握了汉字构形规律,就具备了识字类推能力,从而实现批量识字。这就是汉字字理识字和字族识字的依据。

    新加坡汉字教学有一种“造字游戏”,其依据当然是造字法。在中央电视台举办的“汉字听写大赛”中,赛手凭借造字法而临场发挥的现象也屡见不鲜。当前的汉字教学从中可以获得启发。

    3.了解形体演变过程,获取文化信息。

    上面提到课标规定的课程内容不包括汉字形体演变常识。但了解汉字形体演变常识对于理解汉字本意,获取文化信息确有必要。

    方块汉字类似信息集成块,是历史文化的信息载体。象形字、指事字、会意字,以形表意,几乎可以“望文生义”;而占汉字绝大部分的形声字又具有音义二元结构特点:其意符是信息储存体,声符是信息识别体。方块汉字的信息载体功能是线性拼音文字所不具备的。19世纪末,甲骨文的出土为殷商文化研究提供了重要信息,便是佐证。

    了解汉字形体演变的理由有三:①强化汉字象形特征,有助于引导学生由字形推知字义;②由汉字演变过程,了解汉字发展轨迹。③从早期象形字体中窥见文化信息。汉字教学枯燥乏味,与汉字文化意识淡漠不无关系。

    汉字形体演变大体分为7个阶段:①甲骨文。殷商时代刻龟甲和兽骨上的文字。②金文。周代铸刻在铜器上的文字(又称“钟鼎文”)。③篆书。有“大篆”“小篆”之分,大篆始于周,小篆始于秦。④隶书。始于秦,而盛于汉,故称“汉隶”。⑤草书。汉隶的潦草写法。⑥楷书。由隶属演变而来,取代隶从象形特点和构形规律看汉字教学策略书而通行,亦称“真书”“正书”。⑦行书。成于魏晋,介于楷与草。

    在汉字漫长的发展过程中,有两次重要变革:第一次是大篆变小篆。春秋战国时期,各国文字形体不一,“言语异声,文字异形”,秦朝统一天下,“车同轨,书同文”。大篆由小篆“省改”而成,以省变为主,由繁到简。第二次变革是小篆变隶书,称为“隶变”。大篆变小篆仍保留了明显的象形面貌,而“隶变”则抛弃了“画成其物,随体诘诎”的原则,象形面貌消失,变成了纯粹的抽象文字符号。“隶变”是古今文字的分水岭。这两次变革呈现了汉字发展轨迹:由繁到简,由具象而抽象。

    当今面对抽象符号系统的汉字,仍需依据字形区分字义。因为汉字毕竟是以象形为基础的表意文字,离开了这一点就会失去识写汉字的根基,汉字文化的历史信息也就不复存在了。

    作为文化传承,在汉字教学中,了解汉字形体演变,是体认汉字文化不可或缺的内容。其教学手段也未必如想象的那么繁难,现代传媒技术已经可以提供较为丰富的课程资源,如字体转换软件、影视资料,图片拓本等。字体比照可以增强汉字教学的形象性和直观性,引发学习兴趣。

    4.从独体到合体,遵循汉字学习规律。

    识字先独体,后合体,先易后难,是传统语文教学的成功经验。例如清代王筠编著的《文字蒙求》,利用汉字构形规律,按象形、指事、会意、形声分类编排。汉字繁衍是以象形为基础的,由独体(象形、指事)到合体(会意、形声)体现了汉字构形规律,汉字教学理应以此为基本途径。

    当代汉字教学,在此基础上已有发展,例如字理识字、字族识字等。这些做法有利于理解汉字的象形特征以及构字规律,提高识字写字效率。

    2009年教育部、国家语委发布了《现代常用独体字规范》。该规范制定的原则是:尊重字理、从形出发、立足现代、面向应用。确定现代常用独体字的规则是:1.字形结构符合字理和独体字定义的汉字。2.符合独体字定义的草书楷化的简化字。3.交重结构,不能拆分的汉字。依据以上规则,在现代汉字的范围内确定了256个现代常用独体字,形成了《现代常用独体字表》。文件指出该规范适用于识字教育。教师可据此进行汉字教学。

    5.认写分离,遵循认知心理。

    古代识字教学与写字教学分而治之,做为两个相对独立的教学系统。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不让写字影响识字的进度,并进而影响阅读;二是强化书法教育。

    古代蒙学课本《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合计集中识字约2000个,这是大约一年的识字量。有了这个基础,然后开始阅读。读物分为两类:道德训诫类,如《弟子规》《太公家教》《昔时贤文》等;掌故知识类,如《龙文鞭影》《幼学琼林》《名物蒙求》等。接下来是才是《四书》《五经》;配合读经,阅读散文故事,如《书言故事》;读诗,如《千家诗》。此外练习属对,则有《笠翁对韵》《声律启蒙》等。

    有上述可见,古代大约用一年的时间集中识字,然后就开始阅读。集中识字的目的显然是为了尽快进入阅读。

    古代写字与认字不仅不同步,甚至不统一,是两个完全分离的系统。古代习字从“上大人孔乙己”写起,由简单到复杂。并且有严格的步骤:第一步写大字,先描红,描仿影,次写“米”字格,最后才临帖;在大字写得有点基础后,第二步才写小字。对此,张志公先生评论道:“不让识字和写字互相干扰,互相牵制;教儿童写字从有依傍(把腕、描红、描影、临帖)到无依傍;先大后小:这三条显然是跟汉字的特点相结合的。”

    为什么识字和认字要分而治之?这是方块字的认知心理决定的。记忆有两个检查指标,一个是再认,一个是再现。就文字而言,前者是认读,看到一个字能否把它识别出来;后者是听写,即听到一个字能否把它复现出来。汉字是方块字,一般说来,再认的难易和笔画的多少没有明显的对应关系。识别一个字往往不需要看清所有笔画,只要能抓住这个字的大致轮廓和特征就可以了。再现则不然,要求把字的结构和每个笔画都准确地复现出来,头脑中这个字的表象只是大致的轮廓和特征就不够了。笔画的多少会直接影响再现的难易。

    换言之,以象形为基础的方块字,每一个字符就像一个“脸谱”,能分辨其大致轮廓和特征即可识别;而要画出这个“脸谱”则必须再现所有的细节。

    汉字为什么可以难易混杂地“集中识字”,而写字却要由简单到复杂?道理就在这里。

    现行汉字教学采用随文识字、认写基本同步策略,是否切合汉字认知心理特点值得考量。仅仅“多认少写”是不够的。按照课标要求,直到六年级才累计认识3000字,进度是否慢了些?

    6.读《水浒》,识字何止3500?

    传统语文教学主张识字与写字分而治之。如果把这一策略理解为化解识字与写字难以同步的矛盾,还是不够的。识字目的在于阅读,阅读目的在于拓展视野,拓展视野的目的在于精神成长。如果这样推论起来,识字实在是启蒙伊始。如果从“启蒙”意义衡量识字的价值就非同小可了。识字价值直接指向阅读,打开蒙童认知世界的窗口。

    尽快多认字,可以在儿童记忆的最佳“窗口期”打开阅读窗口,满足儿童学习兴趣,丰富儿童精神生活。

    识字是阅读的基础,反过来想,阅读是否可以促进识字呢?

    如果把一本有趣的好书放在儿童面前,《格林童话》或《伊索寓言》,识字就会成为儿童主动的学习行为。如果是一本《鲁宾逊漂流记》或《海底两万里》,识字3000自然不成问题,如果是一本《西游记》或《水浒》识字量又何止3500?(九年级累计识字量)一个2年级的学生在暑假读一本《水浒》是不成问题的。

    惯性思维是当识字量达到足够积累时才可以阅读,其实不然,阅读是扩大识字量最迅捷、最有兴趣、最有成效的识字方式。在儿童初步感知汉字构形(造字)规律后,识字已经近乎游戏心理,主动识字是儿童自发的心理需求。俗话有“不识文字读半边”,绝大多数汉字是形声字,根据形声特点猜读是包括成人在内的一种识字经验。据儿童学习经验,经过1、2年级初步的识字体验(而不是识字量),到3年级,儿童已经能够借助工具书,在浓厚阅读兴趣的驱使下开始独立阅读。

    7.学习书法,体认汉字文化

    课标对书法教学有明确要求,从第二学段开始学写毛笔字,到第四学段临摹名家书法,体会书法的审美价值;2013年教育部又颁发了《中小学书法教育指导纲要》,指出书法教育旨在“继承与弘扬中华民族优秀文化”,书法被设置为一门相对独立的课程。

    汉字以象形为基础,故有“书画同源”之说,虚实感,写意性是其文化通约。

    尽管线性拼音文字也有书法,但与方块汉字不可同日而语。汉字书法有其独特的文化价值。在中国诸多艺术种类中,书法是最能体现汉族独特人文气质的艺术形式。从古至今中国书法对邻国文化一直影响广泛。

    有关数据表明,中国青少年字迹潦草,对书法兴趣淡漠,不如日本青少年。日本书法学者西岛慎一(专门出版书法类书籍的二玄社原主编)认为,其主要原因是文化断代了重拾不易。另一个原因是电脑的普及严重冲击了书法普及。日本大约有两三千万书法爱好者,也就是说五六个日本人中,就有一个练书法的。能举办个人书法展览、出作品集的人,全日本大约100万人之多。书法的极大普及,与日本人重视书法教育密切相关。日本中小学校都开设书法课。小学3年级开始学书法,到初中毕业,6年时间足以打下书法知识和技法的坚实基础。

    恢复书法教育,不仅是体认汉字文化,进行审美教育的策略,更是民族文化传承的迫切任务。

    以上基于汉字象形特点和构形规律谈汉字教学策略,供语文教育同仁参考。

    原载:《语文建设》2015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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