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丞和周师爷共事多年,所以稍用眼神交流,就已心知肚明。
当两人小跑至花厅时,赵知府正闭目养神。赵知府听闻脚步声,便知是李府丞和周师爷来了,于是眼睛微睁,说道:“为何百步之远,却花去一刻钟啊?”
李府丞心中有鬼,对于赵知府的质问无以为对。
周师爷处事老练,赶紧答道:“赵大人息怒,是小的午睡过头,又遇肠胃不适,洗了一次手,所以就迟了……”
还没等周师爷讲完,赵知府就把话打断了:“无妨无妨,咱们且去会客厅小坐。”
府衙设有议事厅,大凡公事,一般都在议事厅商议的。而会客厅位于府衙之后,常用于私下会客。周师爷见赵知府想去会客厅议事,便觉得赵知府有意于评优之事。心想,若赵知府自己想要这个先进,那可如何帮李府丞呢?
说话间,已到会客厅。赵知府开门见山就把太平兴国15475号文件相关情况大致说了一下,然后问道:“两位可以什么想法啊?”
周师爷闪了李府丞一眼,李府丞会意,就先说了:“赵大人啊,这个文件发给我们,真又是好事又是坏事啊。”
周师爷道:“愿闻其详。”
李府丞答曰:“以先进为提拔官吏之资,说明朝廷的用人制度愈来愈科学了。而且,能给我们这边远州府一个先进名额,说明朝廷是看得起我们的,是看到了我们基层官吏的汗水和泪水。我们应该感到欣慰。但是另一方面,一个名额,却是难办啊。想我们在此地工作多年,哪个官吏不是响当当的啊,哪个官吏不是优秀的啊。不知如何定人选呐。”
赵知府听完李府丞的话,便暗笑道:“李兄所言正是啊,所以我才请处世周备的李兄,以及足智多谋的周师爷一起来商议此事啊。”
周师爷接着赵知府的话,说道:“多谢知府大人抬爱。不才就斗胆参谋一下吧。”
赵知府道:“尽管说来。”
周师爷道:“此文件的最终目的在于提拔官吏,如此,我们不妨就寻一个最需提拔的人,以他为先进,如何?”
赵知府心想,最需要提拔的岂不是我嘛,周师爷真是太知心了。于是说道:“那么,周师爷以为谁最合适啊?”
周师爷道:“吴捕头如何?综合管理工作的牵头人和执行人都是他,处事有魄力,工作有成效。比如今年仲春,一刁民在府衙门口无事生非,吴捕头就冒着被民众辱骂的风险,将那刁妇踢开了……”
李府丞笑道:“吴捕头工作虽然积极,但是效果却是不咋地啊。刁民之事,虽然府衙安静了,但是受到了民众的清议,连府学的几十名生员都到知府大人这里来抗议了,社会影响实在是差啊。要不是后来周师爷出面,行弃卒保车之策,说不定我们府衙的大门都已经被刁民们推倒了呢。哈哈”
周师爷见李府丞配合的很好,心中得意,也笑道:“也是也是。要不是我们向民众宣布要处分他,暗中再给他加一级工资。此事最后的发展情况还真是不好说啊。”
赵知府见周师爷不识趣,咋还不提议自己为先进,心中不悦,道:“周师爷啊,咱们正儿八经的议事,要深思熟虑的提人选啊,别一提就提炸弹。”
周师爷听得懂赵知府的话中之话,但是若提议赵知府为先进,周师爷还是忐忑的。原因很简单,他这个师爷,虽然是师爷,却是前任陈知府的师爷,后来陈知府高升了,他却因为老家在此,不想背井离乡,所以没有跟陈知府赴京上任。而赵知府到此,因为陈知府的缘由,也就继续让他担着师爷的位置。另一方面,李府丞虽然官职比赵知府低,但他年纪轻,现在朝廷重视年轻官吏,李府丞是前途看好啊。而且,李府丞是本地人,和自己相识多年,总还是有情分的。
周师爷于是斗胆再提:“那么,孙判官如何?近年来社会治安状况不佳,偷鸡摸狗之事经常发生,孙判官的工作真是辛苦啊,而且效果也相当好,所判之事基本上没人敢来伸冤。”
李府丞接道:“呵呵,那肯定没人敢来伸冤的啊,牛二偷瓜便是一例。三板桥村村民牛二,经过地主牛大的瓜田时,蹲下来系鞋带,结果牛大告其为偷瓜贼,孙判官就判牛二有罪了。牛二当然要辩解啊,于是就给了三十大板。然后他认罪了。但他老婆牛三婆竟然还来伸冤,又是三十大板,据说屁股都打烂了。哇哈哈,你说谁敢来伸冤啊。”
赵知府见周师爷和李府丞讲来讲去,还是没有讲到自己,心里很火大,想发火,但又不能失了仪态,于是只好厉声道:“停!今天不是来讲笑话的。正经点。孙判官提什么先进啊。他本是戴罪之身,被朝廷流放,才落此地步的。朝廷要用他,他本来就当过四品大员,不用这个先进也能马上提任。朝廷若不用他,你就是给他个先进,还照样可以把他贬到天涯海角去。”
见赵知府这么说,周师爷内心动摇,若还提议李府丞为先进,那岂不会将赵知府的火气引到自己身上吗。但是,不提议李府丞,似乎又对不起他。深思片刻,周师爷试探着说:“人说举贤不避亲。但我想提议在座的大人为先进,不知可否?”
李府丞见周师爷终于亮剑,内心紧张,不敢言语。
赵知府见周师爷终于亮剑,心中喜悦,说道:“无妨,且说。”
周师爷内心忐忑,却计上心来,说:“以不才愚见,我们府衙最适合这个先进荣誉的,当是赵大人和李大人两位啊。可惜只有一个名额,哎……”
李府丞见周师爷是这样说,内心缓和了些,但是对于先进之事,又感觉渺茫了,所以仍是沉默。
赵知府见周师爷是这样说,觉得应该让周师爷说的更明白才对,于是道:“别唉声叹气,继续说。”
周师爷就放开说了:“以不才愚见,两位大人都极其适合这个先进。李大人任府丞多年,若要提升,是急需这个先进的。赵大人为严州百姓披星戴月,劳苦功高,拿着先进应是当之无愧的。”
说到这里,周师爷停顿了。但是李府丞不言,赵知府也不说。
于是周师爷只好继续说:“若是李府丞,怕吴捕头和孙判官不服啊。或许,赵知府是最好的人选。”
李府丞见周师爷这么说,知道大势已去,便只好顺水推舟:“师爷所言甚是,甚是啊。赵知府劳苦功高,当之无愧啊。我举双手赞同。”
赵知府见事情终于说破,舒了口气,道:“承蒙各位抬举,其实老夫本不想要这个先进的。但是家在京城,一家老小远在天边,或许是要试一下回去吧。”
李府丞和周师爷附和着:“那是那是。”
赵知府继续说:“只是我们这样定了还不算啊,现在都是协商决策,还要等钱同知和孙判官一起来开办公会议研究决定。”
李府丞和周师爷领会赵知府的意思,当下表态:“我们定会支持赵大人,不怕协商决策,我们这里就占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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