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4-29

去楼下理发店，发现来了一位新理发师。

 她个头不高，留着一头有些非主流的发型，穿着中性口音很可爱，便问“姐姐来自哪里？”她答内蒙古，而且你应该叫我阿姨，我38了。是好远的地方呀，为什么要来这个中原小城呢？于是我们便在剪刀的咔嚓声中聊起了一个挺长的故事。

 15岁，由于家境贫困，弟弟生病，她退学在家，喂鸡养牛维持家用。这并不是她父母强迫她的，相反，爸爸妈妈非常希望她乖乖上学，因为她是家里圆大学梦的唯一希望。我们都有过这个时候吧，无比抵触上学，就是不想去学校了。大部分人只是想想说说，但她真的就从此退学了。17岁，她去吉林姑姑家探亲，姑姑第二天又把她送到了一所学校，结果，已经退学两年的她，不必猜，在一个月后稳妥地考了倒数第一。

 学是死都上不成了，她闹着姑姑要回家，以死相逼。姑姑恨铁不成钢，但也只能妥协。在“回家”的路上，她很奇怪，离那么远不应该坐火车吗？怎么一直在坐客车？然后，她就又莫名其妙地到了另一所—“美容美发”学校。在那里学了理发这个技术，于是就做了二十多年，直到现在。年轻的心事关不住的，从那时起她开始四处流浪奔波。我老是喜欢问别人：“你喜欢现在在做的事儿吗？”尽管从事理发已经20年了，她还是谈不上喜欢，只是迫于生计。她是位流浪理发师，我这么叫她。这位阿姨已经去过了好多地方，几乎中国的每个省份都有其足迹，还好有这个手艺，到哪里都能有碗饭吃。我说真羡慕你呀，四处流浪，浪漫又自由！她说闺女呀，你不懂这其中的苦。我接着问，那为什么不回家？她摇了摇头，轻声答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我不敢再多问，不去深究隐私，不要戳人痛处，这是和陌生人聊天的原则。

 她问陪着我的女人是谁？我说那是我妈。她惊叹道你妈妈真年轻！她多大了呀？其实我妈妈与这位阿姨同岁，可是两人由于处境不同吧，我妈安逸悠闲得多，不必四处奔波，外貌差距很大，我怕这位阿姨会觉得不舒服，便答我也不知道。于是，她又对我讲起了孝道，诸如要记得父母的年龄喜好，出门在外要常联系家里。

 然后我们还说了很多，她嘱咐我一定一定要好好学习，还说我很聪明很可爱（害羞脸）。她无比悔恨15岁退学的那个自己，可是也没有办法了。

 这个理发师，是为数不多的听懂了我要什么发型的理发师，剪出来的效果很惊喜，像法国文艺片里女主角的发型。特别开心。我说，下次来还找您，她轻轻地说，下次可能就不在这了吧。

剪完之后，我抱了她一下，她显然被这个拥抱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匆忙地拍了拍我的背。其实我们相处的这一个小时特别愉快，但被我叙述出来却有点伤感，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希望她，能够早日有归宿，或者要流浪，我们也要快乐地流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