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满学生的车接连驶出大门,东南桥上的行人都能听到从车窗内传出来的吵闹声,释放天性的同学们提高分贝,想要跟桥下的海浪比比嗓门。
“同组的同学请坐在一起,方便清点人数!”
随车老师必须用更大的声音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虽然她已经尽力了,但效果还是不尽人意。发现大家丝毫没有看向自己,只好再叫一次,可惜情况并没有好转。
“听老师说话啊你们!”
K这时站起来大吼了一声,车内顿时鸦雀无声,连老师都被吓到。
老师见状又重复了一遍要求,大家才开始有所动作,指令下达完毕后用眼神传递一封感谢信给了K,K也回复了一个在二号机身上用过的笑容。
像通行证一样,K自己也知道只要做出这样天真善良的样子就必定会讨人喜欢,或许是这样做太久了,有时候笑起来连K都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开心,还是为了讨别人欢心。在K的眼里,目前只有F带着牢不可破的盾牌,就算自己脸部肌肉向上拉扯到酸痛,对方也绝对不会像别人一样亲近自己。在入社后K一直怀念着过去的F,热情又散发不可言说的魅力,尽管感觉现在的社长变了,但在K的眼中,F始终是特别的。
当初F气喘吁吁地向自己跑来,那副狼狈样子至今还印在K的脑子里,每从记忆里抽出这一段回放时都会忍不住笑出来。仿佛是命运安排的明明白白,F的出现宛如对自己的拯救,至少K是这么觉得。
这天的K正处于出生以来情绪曲线的最低点。在听到平日交情很深,自己也很看中的朋友背地里和别人说自己傻里傻气没脑子之后,K对目前的人际关系产生了挥之不去的疑惑。不难发现大家总是找自己做些体力活,从来都是搬这搬那,也不否认自己的确擅长这些,但是“那个家伙只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猴子罢了。”这种话未免太过伤人。
人们无非是在利用自己。
比平时用了更大力量关上储物柜,砰一声之后K看着自己的手,总是被当做炫耀资本的力气,现在却有些嫌弃了。K没有像往常一样和那些“朋友”说再见,提早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就是在这个时候,远处的一个轮廓渐渐放大,靠近自己。那人前额的头发被汗水浸湿,像是墨鱼面打翻了扣在头上,衬衫的边角不知道是本身就没有卷齐,还是剧烈颠簸被震得乱七八糟,鞋带也散的不成样子。
F先是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喘粗气,然后抬起一只手掌对着K,示意其给自己一点时间缓缓。
“同学!哈...哈...入...入社吗?”总算缓过来了一些。
“不好意思,我已经答应空手道社了。”
K并不喜欢这样的人,说话的时候也刻意保持距离。
“因为体型选择运动社吗?尝试突破一下自己的定位,谁说四肢发达头脑一定简单呢?”F继续补充道:“而且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要不然我干嘛跑这么远来找你呢?”
“谁说四肢发达头脑一定简单呢?”捕捉到这句的K眼中闪过光芒。不清楚是有意还是无意,F的话让K觉得这人是与那些伪善者不同的存在。谁要帮他们搬东西,就证明给这群没眼力的人看好了。
F对自己的赏识让K十分感激,为了找到自己才弄成的糟糕模样甚至都可爱了起来,不久后K正式成为了记者团的摄像。F对这个职位作出的解释是:为了让K有工作性质的转换有一个过渡,从运动到文字工作,先从摄像开始,跟着记者报道学习,既发挥了体力特长,又接触了脑力活动。K对此深信不疑,尽管觉得这个过渡期似乎长了些,但社长只是想让自己多学一段时间而已。
……
我在车上看到K帮老师管理秩序的时候,对接下来的游宿产生了强烈的自信,一个如此有领导力的人做组长的话,获胜绝对没有问题。
因为坐在车上的时间已经够长,周围的吵闹声已经变为可以轻易被我忽视的底噪,反倒是B打开膨化食品包装袋的声音更有威力。B的开袋方式总是粗鲁又暴力的,两只手对着鼓鼓的包装一压,爆炸声之后这包薯片就阵亡了。我曾经教B从中间的线轻轻撕开,或者用剪刀这样相对斯文的方式,显然这家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本来已经开始闭眼放空自己,享受着透过窗照进来的和煦阳光,却被B的一通开袋操作惊醒,发现无事发生以后只好无奈地试图再回到刚才的状态。
深山老林里游宿是谁出的鬼主意,必须奖励他一个大嘴巴子才行。
前半部分在公路上还能休息,驶入山路之后的体验绝对算不上舒适。好在没有摄入过多液态物,胃里暂时还不存在排山倒海的感觉,不敢保证回来的时候会不会如此,因为我还准备在河边煮鱼汤喝。在庆幸没有吃不该吃的东西时,边上的B显然与我相反,看着垃圾袋里的空瓶就知道。
“呕...我现在是在过山车上吗?”
“你不要对着我说话!”我一手抵在B的右脸上,迫使其面向过道。
我可不想还没开始美好生活就沾一身薯片味。
B好像还想要说什么,我的手掌感受到了阻力,勉强让B坐直,但为了生命安全,我完全不想让其面朝自己。
这时一只森林鹿不知从哪里窜到路中间,吓得司机猛踩刹车。
“呕额!!!!!!!”
人们大叫起来,或许惊讶于这次刹车,但更可能的是这个“彩虹”呕吐。不是说呕吐物的颜色是彩虹,而是形状恰好是弧线,大概因为手抵着B的脑袋,在刹车的一瞬间向左推了一把,好让自己腾出手来撑着前排座椅来进行缓冲。令人开心的是,这个“彩虹”是从右向左画的,也就是说没有袭击到我。
但前排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哇~”K看着中奖的邻座,不自觉地拿出相机拍下这一幕。虽然自己也受到了牵连,但还没有边上这位难民情况糟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A的身上。
“子弹”从两座的中缝开始,连续射击到头顶,再划过座位终结于过道。A就是彩虹下的这位获奖选手,但显然现在不是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A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到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带着薯片气味的混合液体粘在衣服和头发上,连手边的书页都有了痕迹。老师很快意识到了异常,推开围观的学生们上前查看,连老师都是第一次看到A这么失态,急忙叫司机停车。
“这里沿路再走五百米就是目的地,下车左手边就有溪流,去那里洗洗。”老师向A指示了最近的水源地,因为距离营地还有一段距离,能够最大限度的保护A的隐私。“为了安全,你还是找同组人结伴最好。”
“就你吧。”老师指着我,之后又转向A,“快快快趁气味还没附着进去赶紧洗掉。”
B刚刚吐完还虚着,K要抢地盘扎帐篷,的确也只能选我。加上对A还有些抱歉,再有,这吐到A身上也有我的“功劳”,作为“赎罪”,我也心甘情愿陪着A下车。
但没想到的是这趟游宿远不止这一个麻烦,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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