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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珠莉:老年斑(原载于2018.4.22《兰州晚报》)

蒋珠莉:老年斑(原载于2018.4.22《兰州晚报》)

作者: 蒋珠莉 | 来源:发表于2018-08-16 19:53 被阅读26次

     这里的树开满紫色小花。两三棵两三棵簇拥到一起,目光所及之处,满眼绰态,柔媚醉人。

    成人世界里的景色似乎与小时不同。景物就是景物。花吧就是花,草吧还是草,没有童趣。行人心中装着物欲,行色匆匆。现在连花开也没有人关注,或许它们想把点滴精华储藏起来,浓浓地酝酿着,拼尽全力绽放一世繁华,只为吸引路人定格几个完美瞬间吧。

           喜欢这样的早晨,伴着几声鸟啼,裹着几丝慵懒,仿佛时光不曾改变任何东西,时间也从未偷走我们的纯真。

           南方的空气总是朗润的。夏风轻柔,风中没有烦躁不安,只有悠闲与惬意。赶在太阳出来之前早起,我惦记着那些树那些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越看越爱,越看越觉得生活有韵味,透着真善美,氤氲着神秘感,惹人咀嚼。

            远远地看,它们的样子佝偻且弯曲,根须接触地面,藕断丝连,跟年轻树木的潇洒利落形成鲜明对比。你能想象,一棵老树想要在严丝合缝的大城市找到立足之地是多么艰难,老树要承受种种前所未有的伤痛。根茎穿过泥壤,试着探寻水源,穿越茫茫夜色和数不尽的黑暗地带,直到抵达光明的另一面。

           细细观察,这几棵树并不算年轻。下半身貌似颓败,却藏着生机,往上看吧,那老干将新枝高高擎起,黑黢黢的树身,仿佛枯败的躯体里已经盛不下满怀的激情,接触地面的地方早早冒出了一茬茬新芽。或许与这边的气候有关,新陈代谢得比较缓慢,往年的皮壳剥落,已留下疮痕瘢瘢。

          老年斑?

          不仅人会长斑,树木也会。

          每个生物都逃不过光阴的侵略。老年斑,不错。生命的每一个瞬间,躯体都有成千上万个细胞死亡,分裂,它们需要暂时存放在机体的表面,便于进一步脱落。更多的是还未完全死亡,有利用未尽的营养需要吸收。就这样,为了活下去,树木必须拼命地加载新能量,舒枝展叶,运送养分,强大,强大,再强大,长到一定高度,感激曾经的岁月。

          瞧,城市的某个被人遗忘的角落便是它们的驿站,是它们暂时歇脚的地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它们的心里始终怀着春天。

          它们的存在就是个春天。

          为城市创造春天,该是多么光荣的使命。

          岁月的鼓点密密匝匝,记忆一下子穿越到了最初生活的地方,该在的都在,一切还是老模样。似乎一转眼间什么都未改变,我还只是一个无知儿无邪的孩子……

           这些树让我想到我的外公——一个慈祥的老人。我印象中,六、七十岁的他,脸上手上也渐渐长满了老年斑,它们形状各异,在我看来是那么亲切自然。可我不知道这代表外公的身体开始一点点衰老。在最初的岁月里,他陪伴我成长,给我依靠,不厌其烦地教会我做人的道理,他教我谦虚内敛,宽容自强,似乎永远精力无限,永远高大且健康。

          那年冬天,是我二十岁生命里最寒冷的一个冬天。雪花簌簌飘落,阴沉又伤感。倏然,我接到音讯,外公去世了。我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外公走了,走向无人知晓的某种神秘的轮回里。或许,肉体的痛苦升华到了某种境界,便是超脱。离去,是为了迎接新生。为了在春天里如约携花而来。

           来世,就做一棵树吧。纵使不知岁月几何,亦可笑看苍穹,留下一树繁华供人欣赏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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