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雨龙正好就坐在窗台根,站起来,打开了两扇窗。一股寒风,夹杂着雪末,瞬间便钻进屋里,一条黑影随即跃了进来,人还没有站定,就嗡声道:“兄弟,想死我了!”
赵雨龙定睛一看,久别多日的傻哥哥山河,身材高大,棉衣四处开花,头顶上的毡帽也破了一个大洞,钢针般的一撮头发,直愣愣地钻了出来。端端正正的国字脸,粘着各种各样的泥土灰尘,他几年前专门给他定制的大号草原毡靴,前面都张开了嘴。唯独那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还是跟从前一样。
赵山河没有姓名,他是赵雨龙在商洛山中遇见的野人,带他走出山里后,给他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生活在山里,身材高大,却行走如飞,力大无穷,发起怒来,碗口粗的松树竟然能连根拔起,翻山越岭如履平地,跳涧跃崖,轻松自如。当赵雨龙遇见他时,却骨瘦如柴,正在拼命追赶一只山羊。那山羊在山中专捡悬崖峭壁跳跃穿行,饶是如此,也被他擒获。饥肠辘辘的他,却像饿狼一般,咬开山羊的脖子,先喝了几口血,然后撕开山羊皮,咬下一块肉,生吃起来。
当时商洛山中就传言,说山里住着野人,看来说的就是他。赵雨龙试着上前与他交流,没想到他久居山中,与豺狼为伴,与虎豹为伍,长时间不说话,虽然能听懂赵雨龙的话,却一时无法言语。赵雨龙想,他在山中,毕竟风餐露宿茹毛饮血,不如带他出山,只要不惹事,吃饱穿暖没有问题。
据赵雨龙观察,赵山河的年纪在他之上。听懂了他的话,感激不尽,居然流下了几滴眼泪。毕竟久居山中,情商智商都像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别人的话根本不听,只相信赵雨龙的话。几年前赵雨龙接到任务后,知道不能带着他了,就把他交给了热心肠的雷公电母。雷公电母哪里能管住跟赵雨龙学得一身本事的他,只得任由他高来高去,回来了,便好吃好喝的招待,在外面惹了事,雷公电母还要去替他处理善后,着实费了不少心思。
“呀——呸!你个臭小子混小子,眼里只有你雨龙兄弟,却把我夫妻对你的恩情全都忘了,真是该打,算了,就算风柔答应你了,我们也不同意,你这没有良心的家伙!”雷公早就暴跳起来,大声嚷嚷着,两只手张牙舞爪地比划着,仿佛在赵山河身上吃了大亏一样。
要说赵山河的确是没有任何心机,眼里也的确只有赵雨龙。听见雷公一顿炸毛的吆喝,愣怔在了哪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电母琴香使劲捅了雷公一下,嗔怪地说:“就你事多,怎么也得先让人家兄弟热乎热乎吧,这一连串的抱怨,哪里还像个长辈的样子,哼!”说着还用劲在雷公洪峤的右臂上使劲掐了一把。明着是这样说,暗地里也在告诉雷公,怎么也得给雨龙兄弟面子,何况赵山河就像个孩子一样,哪能胡乱计较。
“大哥大嫂好!山河给你们磕头了!”赵山河好像明白了,对所有的亲人,都应该尊重地上前行礼,正要跪下给雷公电母扣头,早被电母琴香一把拉住,牵着他的手,温柔地问:“冷不冷呀?这寒冬腊月的,饿不饿呀?快点,你兄弟早就给你准备下了。”说着便领着一言不发的赵山河走到桌子前,掀开一个陶瓷盆盖,满满地一盆肉食,霎时间美食芳香四溢。
“肉!”赵山河低声吼了一个字,便扑上去,旁若无人地狼吞虎咽起来。
“大哥大嫂,刚才说风柔答应了,答应什么人啊?”赵雨龙隐隐约约猜出了,却故意询问雷公电母。
“嗨——风柔的事你早就知道了,这两年只是一心一意地照顾着云儿,早就对男女之事死心了,没想到山河住在我们家时,居然有了成家的想法,看上了风柔。只是他天生惧怕女人,不敢明说,却转身求助雷公。你也知道,风柔受到的伤害实在太大了,就算看上了山河,也会犹犹豫豫的。”
原来,风柔是电母的乡下表妹,大饥荒时,全村都跑的跑,饿死的饿死,只剩下风柔奄奄一息。电母琴香两口子经过那里,把她带回了家,成了他们家庭的一份子。数年前,雷公电母出门有事,留风柔一个人在家,和白面书生偶遇,很快就产生了感情。谁知道那白面书生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渣男,始乱终弃,让风柔遭受了沉重打击,一时想不开,便要上吊自杀。正巧两个人赶回家中,救了风柔。询问原由,开始风柔只是痛哭流涕,根本不说,后来电母琴香温婉劝慰,才说了实话。
雷公的火爆脾气,如何能就此罢休,当下便与电母相商,一定要找到白面书生,问清楚了,给风柔出气。
那白面书生开始并不知道风柔是电母琴香的表妹,后来听说雷公电母在四处寻找他,一问,才知道自己这次惹上大祸了,随即便开始了逃亡。雷公电母一直追他到雪域佛国,原本是想为风柔出气,哪知道还没说几句话,白面书生仍旧想抵赖,风柔二话不说,一刀将白面书生斩首,出了这口恶气,回来时一句话也不说,以后也没有什么话了。雷公电母知道风柔的身心都受到伤害,一时半会儿不会轻易缓过来。
直到赵山河来到雷公电母的家,他那憨态可掬的样子,时常又出现令人捧腹大笑的笑话事儿,风柔才渐渐有了一点笑的模样。
赵山河得到风柔精心照顾,便对她产生了好感和依赖。试想,赵雨龙本身就是个大男人,再加上干的都是大事,就是有心,也不如一直伺候雷公电母,后来又专门照看他们的孩子云儿,肯定会比赵雨龙照顾赵山河要仔细入微的多。
赵山河率真直言,唐突地向风柔求爱,风柔被他这突然没遮拦的率真所惊呆,本来这份心已经死了,并且丢在了雪域佛国,哪知道被赵山河这傻小子唤醒了,当时却没有答应他,只是转身逃回屋里,想想过去,看看现在,不由得流下了热泪。
赵山河没有心机,单纯地以为风柔拒绝了他,又去求雷公,雷公好言好语安慰他,让他别急,给风柔点时间。赵山河却以为雷公也不答应,只是在搪塞他。所以在雷公家住不下去了,不告而别,自己流浪江湖,寻找好兄弟赵雨龙去了。
本来这次雷公电母全家都来了,因为怕有恶战,故此把风柔和云儿留在了铜川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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