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年前的民政局养老救助协理员培训会上,我认识了左左,到现在我都记得那时她说的一句:“如果我会方言多好。”那是我认识的本地人中第一个不会讲本地方言的人,自那次培训会后,我对左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后来随着我们的熟识,慢慢地我得知了她身上的故事。
1996年的春夏交接之际,双子星宝宝——左左出生了。她的出生使这个家庭凑成了一个好字,在带给她父母巨大喜悦的同时,也伴随着无限的惆怅。
左左的父亲是公务员,在96年那计划生育严格的年代,其母亲生下左左是十分艰难的。左左母亲时常对她说:“其实在你之前,还有姐姐们的,可是那时条件艰难,都流掉了。怀你之时,妈妈到处躲躲藏藏,一旦听到啥敲门动静,就误以为是抓计生的人来了,那时候每天都害怕极了。快到你要生的时候,更是躲到深山里,白天不敢出门,夜里听着山里的狗吠总是坐在床上一动不敢动,回想起那时的情景实在是太艰苦了。”听着妈妈的叙述,左左心里由衷地对妈妈产生爱怜与敬佩之情。都说母亲怀孕是艰难而伟大的,然而左左的成长也并不顺遂。
那时计划生育的严格迫使左左在一个月左右就断奶并寄送到别人家抚养,其母亲自然是万分的心疼,可是这是对其父亲工作最好的保全办法,从此左左开始了辗转寄养的生活。左左说:“妈妈说我小时候分别在四户人家中寄养过,前三户人家待我不好,对于前三户由于小我也毫无印象,唯一印象最深的便是最后一户人家。”当左左向我叙述的时候将一切都说的风轻云淡,但我能感受到她内心的不安和痛苦。
“其实现在长大了,对于以前感觉就没那么难受了,只是记得那时时常在被窝里偷偷地哭泣,总觉得自己是没人要的孩子。还好那户人家对我不错,我到现在都一直亲切地呼唤他们伯父伯母。”左左说其实在那户人家待得5年时光中,是她迄今为止中最好的时光,那时伯母教她写字、剪纸、画画,开启了她对事物的认知,使她不至于像许多留守儿童那样有严重的心灵创伤。但由于从小背井离乡,加上避嫌缘故,其父母亲嘱咐伯母教她普通话即可,后来8岁回到父母亲身边后,方言便再也没拾起来过,和父母亲沟通也是普通话,这是左左到现在都觉得很遗憾地事。
到了8岁左右,左左回到父母亲身边上学。回到父母亲身边并不能给左左带来多大的安全感,她仍旧要躲、逃。每当家里来客人时,左左须得躲到楼上学习;每当在外面碰到父母亲朋友时,左左得呼唤爸爸妈妈为叔叔、婶婶;每当逢年过节时,左左不能跟随父母回到老家走亲访友,更无所谓的压岁钱一说。
左左:“我觉得我懂事算是蛮早的,由于母亲比较严厉,很小我就懂得了察言观色和见机行事了。”
我:“那你有委屈的时候吗?”
左左:“这个肯定是有的,记得最委屈的一次是,那时候家里没人,接了个电话说是找我父亲。我回答说家里没人,于是对方便问我是谁,我说我是叔叔的侄女。后来妈妈回来了,我和她说了这件事,妈妈劈头盖脸地责备了我,而我却一头雾水,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但那时实在太害怕了,我也并未问询,只是委屈地独自哭泣。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妈妈把侄女听成了子女。”
我:“那你会怨恨你父母吗?”
左左:“倒是谈不上怨恨,只是有时也会埋怨,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责怪,我时常会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生,使父母这么辛苦。那时父母关系也不太好,好似一切都是我的错。”
和左左的对话,总是让我时不时得为她心疼,我不知道那个年代类似左左这样偷生的二胎有多少,但我知道作为一个孩子,她们大多都懂事得早也失去了太多童年的欢乐。尽管左左回忆起一切仿佛只是在简单地阐述一件过去事,但我懂得她身上散发的安静气息是多年的独自一人所历练而成的。
后来,左左在民政局干了三月就走了,她说:“不会本地话对我实在影响太大了,每当我和群众沟通起工作,说起普通话总觉得很别扭,有时本地话我也不能完全听懂。”确实,民政工作需要联系群众,而我知道在她工作这段期间,她有多少次对自己感到扫兴和失望,离开对于时常陷入矛盾与纠结中的左左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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