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道路越是泥泞，也越是清晰。
有的故事，不用常回忆，永远也不会忘记。因为这样的旧事，在记忆的门缝刚被轻轻推开，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就已经开始震动；酸酸的味道，从心底传来；眼眶，早已流不出悲欣的泪水。
时过境迁，往事依依。为什么要怀念？回首来时路，不忘身归处。
我上学的经历，堪称险异。这样的经历，我当做是自己的传奇。
甲：报名
我第一天上学，到学校去报名，是我自己一个人去的。我记得很清楚。
我是7岁上小学一年级，没有上过幼儿园。上学第一天，我背着书包，带着38元学费，一个人从家里走到2公里外的镇上小学。
一个7岁的小孩，没有出过什么远门，更没有自己一个人去过什么地方。我就这样自己一个人去上学了。站在偌大的满是尘土的校园里，看着呜呜呀呀，三五成群的小学生，还有一同来给小孩报名的大人。我不记得当时心里是什么感受，只记得站在操场上大哭。一个孤立无助的7岁小男孩，背着书包，带着38元报名费，站在熙熙攘攘的空地上，委屈、无助、伤心、哭泣……
后来据说有认识我的人，看到我在哭，又没有大人在身边，就告诉了我一个在小学当老师的远房姑姑，是她帮我报了名。这个姑姑后来见到我母亲，数落过她几次。再后来，我也把这件事当做趣事和大家分享。
乙：书包
我的第一个书包，是母亲用一件黄绿色的确良衣服改的。
母亲是个手艺高超的裁缝。邻里街坊都找她帮忙做新衣，或缝补旧衣服。
我的这个小书包四四方方，有一个翻盖，没有拉链。书包盖上用红线绣了四个字：好好学习。书包的下面也绣了四个红色的字：向科学进军。
在那个艰难的岁月，母亲日夜操持，勉强维持家计，还抽出时间为我特制了这样一个，寄托了她无限希望的小书包。
虽然这个小书包早已不见踪影，但却永远是我心中最贵重的一个书包。
丙：辍学
我印象深刻的辍学，有两次。
第一次是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因我没有钱交给老师去参加一次活动。班主任就不允许我进教室上他的课。
那次缴费，到最后全班就我一个人没交。班主任把我叫到讲台前，不知是让我罚站，还是要我讲清楚为什么不交钱。我一句话也没说，我心里知道，我不能再向母亲要钱。我就那么站着，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和班主任僵持。不知站了多久，我开始抽搐起来，渐渐热泪大滴大滴地流下来，嗓子里的声音在教室里的每个角落可能都听得到。
班主任仍旧不让我上他的课。我就在学校附近浪荡，只有数学老师到上她的课，她就把我叫进教师。这样大概一个多月，我才能到教室正常上课。
这位数学老师，我一直记得，瘦瘦的，眼窝有点深。
第二次辍学，大概是在我初二的时候。那时我爷爷重病卧床将近一年了，全家都为医治、照顾爷爷，辛劳、煎熬。
秋天开学的时候，我也没跟母亲讲上学的事。看着同龄人都去上学了，我还有干不完的活。母亲也对此不放在心上。就这样大概过了两星期，母亲和我说，你还是去上学吧，学费我凑出来了。
我就回到学校了。
后来母亲和我说，原来是我初中的班主任，托人告诉我母亲，坚持咬牙，要供我上学，要不可惜了。
学校后来也给我安排了一些助学补助，稍微缓解了我上初中的经济压力。
这位班主任，就是我小学六年级数学老师的丈夫。他们是我终生感恩的恩师。
记于苏州西交利物浦大学
2016年11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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