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故人新酒楼,如梦如幻真消愁。
遥想当年碧云天,一别已有六年秋。
你已嫁做新郎妇,挽君衣袖观花灯。
回眸一瞥四目对,良久无言对东风。
我有千言心头过,难择其一说尔听。
作罢疑虑微微笑,遣散过往随云游。
赤霞万里长空过,青丝随摆夕阳眸。
音容一如当年秀,不似当年彩楼游。
我诗里那人,是我昔日的好友,我与她自秦淮河上相识。
我姓许名千,字书憾,本来是没有字的,只是因为那陈年旧事。
认识她那年我十八岁,我十六岁考上了秀才,这一年,是因为家父硬要为我娶妻,我裹带银钱四处闲逛,想着风头过了再回家,毕竟饱读诗书,那句话总说,功名不成誓不娶妻。
中秋月圆,这是我离家的第七天了,这天在好友处喝了酒,趁着微醺,独自一人在秦淮河边观赏美景,我家不在此地,这是第二次来这儿,第一次来,是七岁时和父亲同游,早将此地风景遗忘了。
今日与往日不同,我已成年,醉眼观人间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色彩各异的花灯看得人眼花缭乱,满楼红袖招得人纸醉金迷,我道也想寻一处温柔乡歇息歇息。
鬼使神差走进一家彩楼,我走进去的原因,是因为这楼前无任何一个姑娘站立,比起四周,显得那么门庭冷清。
我这才发现,原来这楼中曲调清雅,姑娘们皆以薄纱遮面,与客人对面而坐。有的桌上笔墨丹青,在谈论作画,有的笔墨纸砚,笑谈书法。
抬头看向二楼,一姑娘与公子对和琴箫。正看的出神,旁边走出来个管事夫人,看上去肯定岁数不小,可单从气质难以分辨其年龄,这时行至我身旁,恭敬行了一礼。
“公子看着面生,可是头一回来我墨华楼?”
许千晃晃有些醉酒的头说道:“是,不是第一回来墨华楼,我是第二次来金陵,敢问夫人怎么称呼?”
“您唤我云娘便好。”
“墨华楼可有什么规矩”
“墨华楼的姑娘是否留客宿下,全凭是否投缘,若琴棋书画,文章诗词,无一样入得了姑娘的眼,您便无缘留下;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公子,就是专门来与姑娘对词写字的,您若有意,我替您请一位?”
云娘话音刚落,从左侧纱帘屋中走出来个女子,比其他华丽又优雅的姑娘不同,这姑娘身着素衣,裙子挽起一半别在腰上,一边打哈欠一边往过走。
“啊~哈~。”那女子伸了个懒腰“夫人,今天这楼里一个闲着的姑娘都没了。”
那姑娘揉了揉眼睛,这才看见我,好奇的小眼珠将我从上到下看了个遍,最后咯咯轻笑。
“实在抱歉公子,今日客多您若不嫌弃,可在此稍候片刻,若有客离去,即刻给您安排。”
我摆摆手:“不用,这不有个现成的嘛,就她,就她。”
云娘略显为难:“公子,他只是我们楼中统账收钱的丫头,才学方面实在是不通。”
“就她,不换了。”
云娘虽说为难但也应承下来了,但是这姑娘哈哈大笑说道:“喂!你看清楚行不行啊,我就是个普通人,诗词歌赋一窍不通,说话还不中听的,你确定你不是被黄鼠狼迷了眼吗?哈哈哈哈哈~。”
云娘在一旁扯了扯那姑娘:“金嫣,一会儿换身衣服。”
“行行行,那这位公子,跟我走吧。”
我跟着这个名叫金嫣的姑娘上了楼,她安排我在单间坐下,又吩咐下人上茶,自己则是去换衣服。
没过多久,下人搬来两张小桌,一是茶桌,二是拿来写作用的。随后沏好了茶,有人上来了笔墨纸砚,镇纸丹青,我一边赞叹这墨华楼有点意思,一边在屋里踱步,看见屋中的窗子前摆了许多娃娃,这些娃娃颜色神态都不一样,好看极了,拿起来仔细端详,不难看出,都是泥胚子,后有人为其上了色 画上了眼睛鼻子嘴。
我正看着,屋外脚步声越来越近,门被推开,我手里的娃娃还没来得及撂下,就已经被来人惊艳在原地,一动不动。
“哎!快放下!”金嫣拎起裙摆,好像扑过来一样,一把抢走了我手上的娃娃,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
她可真好看,许是没有面纱遮脸的原因,比方才我见过的那些面纱女子多了几分俏皮,少了几分冷清,看上去更平易近人些。
金嫣看着眼前这高高个子的醉酒红脸公子,自顾走到茶桌前坐下,一边笑一边说道:“公子,你这回的银子可是白花了,我要诗词歌赋没有诗词歌赋,要下棋抚琴不会下棋抚琴。”
我来到她面前坐下,一直盯着她看,她方才还笑嘻嘻的,可被我这么一直盯着都怕了,眼神开始躲闪。
我问她:“你刚才不是十分开朗的嘛,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一个喝醉酒的人眼睛跟猴子屁股一样,还冲着你傻乐,你是会觉得他脑袋有毛病吗,嘿嘿嘿~”
“不是,你误会了,我没喝醉,只是我只要沾酒就会面色发红滚烫,可我没醉。”
“行行行,你眼神都发木了,还嘴硬。”
我不得不承认,我方才盯着她看确实是出神了,花布上袄,白色罗裙,穿在她身上,就是她替罗裙增了光彩,两根鲜红飘带垂下,与她唇上的口脂照应,再对比她那纤细的脖颈,和略施粉黛就透白的脸,怎么看都觉得,她一定是天上不小心掉入轮回的神仙。
“还不是因为你才发木?”
“行了,我陪你玩点什么吧,你说,我尽量陪你。”
“我看窗边那些泥娃娃,可真是精致,想必出自姑娘之手,那不如我们就来作画可好?”
“你怎么知道是我画的?”
“因为这间屋子不像是包间,这间屋子有些偏,隔音效果很好,这屋中一切摆设都有人久居过的痕迹,比如窗前桌上的泥娃娃,瓶子里插着的花,以及你床头挂着的吊坠。”
金嫣笑了:“你还挺聪明,一点都不笨啊;陪你作画可以,但是我有条件,就是,我只填色,其他的你画。”
“行!”
她研好墨,刚要起身,便被我拉住,一把拽回我的身边。
“你干嘛?”
“墨华楼是不是接待的都是书香气的公子。”
金嫣点点头,却不懂我什么意思。
“我这位公子有点小爱好,就是呢,喜欢,当教书先生的感觉,你呢,现在就负责当我的学生;这当学生当然得靠得近,才能看清先生怎么创作的啊,所以你就呆在我旁边。”
“你这人有点意思,整个墨华楼都没听说出过你这样的客人。”
金嫣坐在我旁边,我宣纸上的笔开始舞动。
“金嫣姑娘,听你说话,不像此地人。”
“我不是中原人,我是草原上的人,其实我也不姓金。”
“那你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你之前叫什么名字?能跟我讲讲你之前吗?”
金嫣起身到茶桌上喝了口茶,重新坐回我身边,目光盯着我纸上游动的笔,一边对我缓缓道来。
“我父亲是草原人,在中原经商爱上了我母亲,他们在草原生下我,取名萨仁星薇,在我十岁的时候,母亲的旧情郎,来草原带跑了母亲;父亲是草原上的汉子,心胸开阔,并没有因为母亲的背叛而迁怒于我,还跟从前一样,教我骑马,射箭。只是从那之后,父亲再不入中原,有好几次,父亲的中原好友来草原找他一起做生意,他都婉拒了,我偷偷听到父亲说他腿部旧疾愈加严重,不想奔波,况且已经攒下不少家当,往后的日子就想守着草原跟女儿了。”
我笔下的力道微微收停,我难以评价她的家事,自顾用笔吸饱了墨“萨仁星薇,这个名字好像很美。”
“我有叔叔和婶婶,在我母亲走了之后,他们一家便和我还有父亲一起生活,大概就是他们起火烧饭,带出我们那一份;婶婶洗衣服会将我们的一起洗,父亲每次卖了羊之后都会给叔婶些钱;只是我不喜欢婶婶,她待我也不错,做饭好吃,洗衣也无怨言,就是讲话,和有时候做出的事情我是在理解不了。比如,会闯入我的帐子打扫,哪怕是冬天,哪怕是我在睡觉;或者是自己吃着剩的饭菜,突然对我说她不想吃了,我可不可以帮她吃完,说扔了浪费。反正我知道她人不坏,就是脑子八成病了。”
我听到此处补充道:“草原上冬天很冷吧,你婶婶进屋开门的瞬间,你八成会很愤怒吧?哈哈哈哈哈哈。”
“后来在我十五岁,爱慕上了一个男人,过了半年,我瞒着父亲偷偷和他来到中原,想着终于摆脱了婶婶精神上的折磨,可到了中原之后更糟,他将我带到此地,玩玩乐乐十数天,身上的钱花的差不多了,我看事情不对,便想着用身上的钱自己回草原就是了,不料他偷走我的钱从此不知去向;后来我几经辗转,听说这墨华楼招统账收钱的先生,还只要女的,我便前来试试,因为父亲是个商人,算数和脑袋精明的不得了,加上我小时候他便教过我算数,我很快就掌握了墨华楼的账目和收银。云娘待我不错,她说唤我名字麻烦,便以金陵之金作姓,又填一嫣字。”
我放下笔,伸了个腰,偏过头,瞧见她目光出神,似是有些不开心,犹豫着问了一句:“那你父亲,没有来找你?”
“我父亲有意此生再不踏入中原,他脾气很倔,我清楚;估计加上叔婶的劝说,他很快就能忘记我这个女儿吧。”
“说不定你父亲已经来到了中原,正在找你,只是还没有找到。”
金嫣摆摆手:“就算他来中原,中原之大,我们岂能容易相见呢,这是我出来的第二年了,我已经有十七岁了。”
“萨仁星薇。”我自己呢喃了一句。
“你说什么?”
“我能叫你星薇吗?”
“你随便好了。”
“我的这部分已经画完了,接下来……?”
金嫣挽起袖子,脸上又笑容满面,调好丹青,拿起笔,为画上色。
我画的花鸟,在星薇的丹青下,变得活灵活现起来,花鸟有了颜色,恍惚纸上有了风,一切都可以动,最后我在纸上画了颗星星。
这中秋夜漫长,我与星薇谈天说地,我同她下棋,她嫌麻烦,改了规则,她说五颗棋子连在一起就算赢,我没有玩过,但是陪她玩,也挺好玩;我跟她练书法,她跟我比猜字,让我猜她写的什么字,我真是输的一塌糊涂,因为我真看不懂。
再到后来,她搬来两坛子酒,她喝一杯,我抿一口,到头来却是我喝醉了。
她许也是酒气上头,非要与我结为兄弟。她给我讲草原上的马如何的烈,我同她说说诗词;她同我讲草原上的水如何清澈,我和她说说我家乡的小吃……
次日再醒来,我二人躺在床上,衣服未脱,连被子都没打乱,我俩相继而醒,四目相对哈哈大笑。
那日离开我做了个决定,先是回了老家,成亲的事已经过去了,恰巧我爹外出,我带走了许多钱,在金陵就读,诗词歌赋样样不落,更是结交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只是总会往墨华楼跑去见她。更有时候,她管账先生的身份不利于与我饮酒聊天,我便让我朋友前去打探,一定要没有闲着的姑娘时我再去,将那云娘一军,一定要星薇陪我。
每次清晨来结酒钱,都能看见云娘困的即将睁不开眼睛,我暗暗偷笑。
又过了一年,我盘下了一座茶楼,将星薇叫来,仍然替我管账,就跟墨华楼一样,起名为茗辰阁。
有次接待了位外国客人,那人抱了只雪白的小狗,跟中原的狗不一样,我见她喜欢极了,便花重金买下送给她。从那以后她更开朗了,最喜欢每日关店后牵着小狗出去逛,我日日同她一起,好自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店中多了个常客,那人比我高一些,比我少了几分文弱,多了几分英气,我总是能看见星薇与他对坐而谈。
更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白狗被自己拴在门口,可星薇却不知去向
逐渐的,我的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被抽走,速度很慢但是流失的事实却真实存在。
我们从始至终也没有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她有时从外面回来,看见我醉的面色泛红,坐在台阶上抱着小狗,也只是对我说一句“你在这干嘛?回去吧晚上凉”。
她的笑与之前并无两样,她桌上的泥娃娃也越来越多,各式各样;就连花瓶里的花也一直都是那一种。我不信她变了,她是个念旧的人,所以屋中摆设,才会同在墨华楼一样不是吗。
她抱走了小狗,嘱咐我早点休息。
又过了一年,家中来信,说父亲身体不好,叫我早日回家,以免父亲思念,病情加重。我看到信的那一刻就明白了,拿父亲身体为引,我若不回去,可就要背上一个不孝的骂名;可若回去,可能再难回来。
看看星薇的房间,她不在,又出去了。我想我已经有了决定,我简单收拾了下行李,预定了第二天的马车。
这天傍晚,星薇回来了,这次我拽着她喝酒,她没拒绝我,在她的房间,仍然是她喝一杯,我抿一口。
“星薇,这里比起草原,你觉得如何,是否已经完全适应了?”
她略微沉思,随即咧嘴笑:“环境如何取决于人,适不适应还是取决于人,我这人适应能力很强,比起草原,我更喜欢这。”她饮下一口酒拍拍我肩膀哈哈笑道:“我更喜欢你啊!来,喝!”
次日趁她宿醉未醒,我草草将自己行李搬上车,大部分的衣物用品我都没带走,只是带走了她桌上的一个泥娃娃。
看着星薇房间的门我难过又难过,几次三番不想走了,可是想起每天往外跑的她,想起不知为何疏远的关系,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离开
小白狗趴在她门口,我蹲下抚摸了它一遍又一遍,它无辜的眼神看着我,哼哼唧唧却没有叫出声。
回家第三年,我金陵的好友听说我中举人,正好是拜访亲戚来到此地,特来探望。我与他饮酒聊天,就难免谈起金陵,在他口中我得知,我的茶楼生意更好了。
“你那个茶楼,自你走后生意更加兴隆,你店里那姑娘我好像再没有见过,我还好奇,是不是换了老板她不在那里了,后来去喝茶,打听到那姑娘已经成了茶楼的主人,只是想见她,却见不到。之前我二人还聊过一回天,那姑娘真不错。”
“啊?”我放下酒杯“什么时候?”
“就是你白天在书堂,我去喝茶,偶然间看见她从楼梯扶手坐着滑下来,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的,就坐下闲聊了几句。”
“聊了什么?”
“也没聊什么,聊了你几句,她说觉得你很好,洒脱又自由。”
“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哪里洒脱,不过是趁着年轻,再过几年你爹将你拘了回去,叫你考状元,再给你娶上三妻四妾光大门楣,你就不洒脱了,也,也就,不自由……”
说罢他趴在桌上沉沉睡去,留下我发呆,好像突然就明白星薇的转变是因为什么,好友无意中两句话,竟让星薇当真,我那一走,便让他的话成为了事实。
我想去找她,可我太害怕了,怕见不到她,怕她恨我了……
又过三年,她入我梦中来,邀我一起画泥娃娃,梦里她说早知道我会走的,她不怪我。
这一梦,我便真人到了金陵,我出门时也不看日子,可到了这天,恰巧又是中秋,傍晚,天还没完全黑,我再次走到墨华楼,已经改成就酒楼了,从门前过,酒香味就已沁入肺腑,真香。
我一人走在秦淮河两岸,街边的各色的灯笼还没有点起,我被旁边地上一道小小的白色身影吸引了注意,我认得它,是我送星薇那只小狗。
我的目光跟随它,它跑到一对夫妻脚下站住了,吐着舌头,我看那二人背影,不敢认,他二人正在摊子前挑选珠钗。我又向前几步,那姑娘戴上珠钗突然转过身来,不是星薇又是谁。
她看见了我,结了钱,就带着她身边的男人向我走来,仍是那般开朗大方,笑盈盈的。
当故人站在我眼前时,我们短暂的四目相对,她的眼眸在日暮下,恍惚有夕阳住了进去,安然的发光,美的悄无声息,此时此刻,我就只能感受到秦淮河上刮来的风。
我有太多话想跟她说,现在却实在不知道先说哪一句了
“萨仁,这位是?”
“咱们的茗辰阁,你不记得了?是他所赠,当年他留下信,说将茶楼赠予我,今后由我一人打理,那信你不是也看过的了吗。”
随后,星薇介绍起旁边的男子:“这是我夫君。”
那男子微笑躬身做了一礼:“先前听萨仁说过你好多事,还要多谢先生,将茗辰阁赠与给萨仁呢。”
又谈了数句,星薇一直对我浅笑来证明,她不恨我的突然离开。
后来我三人告别,我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她眉眼如故,声音容貌都没变,只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不似当年墨华楼中那般了。
我留给她的信,只是草草写了几句托付茶楼的话,交代了父亲身体有恙;可其实还有后半段,只是我写完后,因勇气不足,随手撕了,团成团扔在了角落里。
我说想陪她回草原见她父亲,想跟她一直在一起,想让她等我回来,我说我有多吃醋她日日往外跑;我还说,我知道萨仁是月亮的意思,等我娶了你,便日日叫你萨仁,至于为何先前不叫,是因为我觉得如此称呼过于亲密,不好意思开口。
那一日他二人走后,我看着赤霞满天,嘴里呢喃了一遍又一遍,萨仁,萨仁……
自那以后,我便姓许名千,字书憾,我那后半部辞别信中写满遗憾,不为星薇所知更为遗憾。之后我文章大成,人们也只知许书憾,不知许千是谁了。
“许书憾,你那团零碎书信,当时被小狗叼回来了。你有前程锦绣,不该与我困在草原上的月朗星明,你拿走了我的泥娃娃,便要照顾好她,万不可像对我一样不辞而别。”
不知十几年后,我接到了草原而来的信,走出屋子已是夜深,我看见白玉般的圆月,散发出柔美的光,就好像当年墨华楼初见,萨仁穿着花上袄白罗裙那样耀眼,那漫天星斗好似她衣服上的花,旁边杨柳轻摆,我想我大抵是想起了她衣上随步轻飘的衣带。
“萨仁,你书信所到之地便是月朗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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