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在家乡（组诗）

芦苇

望一眼平原上的芦苇

就心生空茫

冬至的芦苇，无处躲风

被风吹空了身体

吹白了头

芦苇要渡河

只能自己泅水

你看河边拥挤的苇层

多像我们

它们看不到内心的空

和世界的空

只看到拥挤的身体

和一个个孤独的灵魂

母亲河

给母亲烧完纸钱后

我们在潼河边洗手、擦鞋上的泥

潼河像一条鞭子

在这里打了一个弯儿

随时可以甩开我们

而之于母亲

潼河是一条围巾

和往日一样，母亲正用她的围巾

替我们擦去尘灰

在我们转身的时候，擦去眼泪

用六十三载光阴

擦出平原上，落日的苍茫

白杨

这里的树，似乎只有白杨

冬至时节，白杨叶子全落光了

一片不留

落下的叶子是灰色的

留下的枝干是灰色的

落叶扫回去

在灶堂里烧成灰

也是灰色的

我站在平原上

看前面一排齐刷刷的白杨

把灰蒙蒙的天，撑起来

石碾子

这块顽固的石头

终于没有什么可以碾压了

稻子麦子玉米

没进晒谷场就直接进粮仓了

石碾子里储存着旧时光

如老照片

那时太阳很晒

父亲皮肤是古铜色的

打谷场上，父亲高昂的号子

金黄的麦粒

把石碾子磨的光亮

如今的石碾子

守着有温度的泥土

裸露它铁青的牙齿

麦苗儿青，麦秸儿黄

石碾子一点点矮下去

它终将陷入黄土的怀抱

和它的敌人一起，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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