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子读初中的时候,还很瘦,个儿倒是长足了有175高,二子总是坐在教室最后边儿,想不起眼也难。学校在半山腰里,前面是一个小水库,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数不清的小溪水汇流而成,水库大坝有泄水口,一年四季水常流。学校很小,没有井,洗澡,洗衣服就用水库旁边的小溪,吃水则是来自学校很远山上的一眼清泉。清泉的上方是一块巨型青石,石头上刻着“洗心池”。刻字的人没落下款,不知谁人所为,更不知刻于何年何月,好在这眼清泉从此就有了个名字。字体是草书,字迹已经斑驳陆离,生满了青苔,需仔细辨认才认得出。
二子的值日排在周五,早晨要和伙伴们跑一段山路取山泉水,洗心池里的。下午则是到山下小溪挑水洒扫庭除,擦桌子,洗玻璃 、浇校园花木。二子的学校是普通联办初中,仅有三个班,每个年级一个,三个老师教,一个公办教师,四十五六岁,姓秦,复员军人,一米九的大个,二百斤重,教育风格粗放,能用拳头解决的事儿,从来不用嘴巴。秦老师教体育和政治,也兼着初一年级的语文。另外的两位是附近村子里找的,是上过中学的农民,没有编制,上完课还要回去干农活。对于二子来讲,没什么比来挑水更惬意,干点活挺好,干点活儿也比挨那个姓秦的复员兵老师的拳头舒服,二子和他的伙伴们,字儿没学到几个,拳头,秦老师给的却不老少,每周小身板总被打的少皮无毛,但秦老师有点儿好,值日的孩子犯下错当天一定不会惩罚,攒着,合适的节点儿数罪并罚。
这天又是值日,二子和伙伴们大早晨就去山上挑水,踩着露珠,听着鸟鸣,从半山腰走到洗心池半小时里程。正有个妮儿蹲在洗心池取水,扎俩粗辫子,穿一身红条绒上衣,青布裤子,白球鞋。干干净净的很养眼。妮儿一瓢一瓢把水舀桶里,这桶满了又往另一桶装。二子和伙伴眼看着妞儿两桶水加满,一肩担起来,风摆杨柳似的下了山。二子和他的伙伴们目瞠口呆,山旮旯子竟有这么俊的妞儿。这妮子不知谁家的。二子和他的伙伴愣是没想起来。
二子在这个晚上就没怎么睡好,周围几个村子各家各户大闺女数了个遍,竟然也没整明白是谁家的,主要是谁家的闺女也没有穿红条绒衣服的妮儿水灵。之后,二子又去了很多次洗心池,无论值日与否,妮儿就没再出现过。那简直了,该不会是土地老爷的女儿或者是人参爷爷的姑娘吧。想的脑袋疼了就不再想了,再后来还真把这档子事给放下了。
第二年的夏天,二子差不多离校了,毕业考了场试,秦老师志得意满,每人发了个红本本,就算是毕业了。那天,一向不苟言笑的秦老师特别高兴,桃李满天下啊,终于自己的教学团队在他的领导下,又成功的把一群学渣安全送到了社会上。准确的说,是把他们送到了社会大学继续深造。秦老师转业后,教了近二十年书,在他的记忆里,还没有孩子考上中专或者大学,秦老师并不感觉惭愧,自己中学都还没读完也不当老师了吗,相信社会的力量,真真的能培养人儿。
毕业了,最高兴的还是二子他爹。二子他爹五十冒头,佝偻着背眼看着像是七十岁,喜欢喝口酒,没钱买,就瞅二子他娘不在家的时候,偷偷从缸里挖出半麻袋地瓜干,到集上换酒喝,顺便找个小摊儿,弄碟青椒炒肉片儿,半块咸鸭蛋押酒。二子初中毕业了,家里又多个劳力,眼瞅着大儿子要娶亲了,婚期定在腊月,兜里一个子儿木有,老婆子急得寻死觅活,愁有啥用?二子的爹有了酒就能解千愁。好在二子毕业了能挣钱了。二子爹就从山后二姨家牵来两头牛,一头牤牛,养肥了就能卖钱。一头牝牛,带着孕,明年开春下犊儿。和他二姨夫说好了,牛卖了再给钱。就叫二子搭搭功夫,山里头到处是草,不搭本钱就有钱挣。二子也没啥事,等牛牵来的时候,还满心喜欢,二姨夫伺候的不赖,两头牛身上像披了层锻子,油光光滑溜溜的。
二子虽然离开了学校,但还是很怀念上学的那段时光,他放牛也就喜欢在学校的周围转悠,主要也是靠近水库,水润草肥,是个天造地设的好去处。每天太阳一上山,等露水珠落了,二子就带上娘包的煎饼咸菜,牵着两头牛上山。后来,家前徐五叔的一头老健牛,西院二大爷家里的一头牝牛也牵了来,一并捎带着放养,说好了,年尾这两家给粮食,要不要是两回事,至少人家有话儿。
初秋的时候,天儿还没转凉,二子和他的在学校外,水库旁,小溪畔悠悠哉哉,有时候遇到秦老师也会打个招呼,秦老师明显比以前和蔼了很多,没课的时候也来找二子杀一盘,坐在老槐树底下的阴凉里,秦老师捧着一只大玻璃瓶子,泡了满满的茶水,时不时仰脖子灌下几口。秦老师棋下的很烂,但喜欢下。二子先是横冲直撞杀他几个回合片甲不留,末后有所保留让他几把,等到秦老师后来居上的优越感得到满足,就捧着大茶水瓶子溜溜哒哒走进学校的大门。二子才可以照顾他那些吃草的牛。才可以把牛们引到小溪畔饮水。(未完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