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于一个人

    今天给母亲打电话，她平静而疲惫地告诉我“今天把你姑婆埋了”。我只安慰她“不要太劳累”。

  按理说姑婆死了，我应该大哭一场来表示自己的哀思。可是我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或许自己的表现有些绝情，当听闻姑婆死的消息我竟没有要与幺爸-我姑婆唯一的儿子，有什么说的。

  不忍心责备自己绝情，就只得安慰自己，人死不能复生。姑婆已经七八十岁的高龄，人老自然而然的死亡，也是一种福气。

  对于故乡，近两年总能听到母亲说这个老人死，那个老人死。有时候我惊叹一句，有时候我默不作声。我没有亲眼目睹他们的死亡，就总感觉一切还是我未离家时的模样。他们也都活着，还是曾经的那些时光。

  姑婆和我爷爷是亲姐弟。听家里的长辈说，她小时候喝春酒醉死过去。在外面风餐露宿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醒了之后，她的脑子就不太灵光了。加之我祖婆夭折了许多孩子才有了她，对她就格外宠溺。有时候你真的会惊叹命运的不公，同是一母所生。我爷爷和她就截然不同，爷爷勤快聪明，踏实肯干。可是她却懵懂无知，甚至连去小坝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我想姑婆也是个苦命的人，她此生最美好的时光都是和祖婆在一块。祖婆爱她宠她，不许任何人欺负她。什么好吃的都给她，尽管后来她为人妻为人母。祖婆都把好吃的留给她，甚至在祖婆弥留之际。也不忘把她叫到跟前，把自己偷偷藏的物件给她。

  姑婆长得和爷爷家里挂在墙上的祖婆样子十分相像。我没有见过祖婆，但是姑婆老了的样子和照片上的祖婆一样。因为没有了牙，瘪嘴的笑，还有那慈爱的样子。

  后来我给幺爸打了电话，他的语气没有悲伤。也许是要操持姑婆的生后事，他来不及悲伤。也许是姑婆的离开让他轻松了不少。也许姑婆一辈子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义务，他内心有对姑婆的不满。但是有一天，他回到家打开门。叫了一声妈，却没有人应答。过年过节只有在坟上敬一杯薄酒，他才会发现。人生以后的路，只有他一个人走。

  姑婆曾经打过我，我在她家写作业的时候。冬天，太冷。我就用罐头瓶放了几块炭和树叶，她非得说我要把房子烧了。我本来没把她放在眼里，就争辩了几句。她就拿了一根棍，把我打了一顿。而且她一直不停，打得我到处滚。那天他们隔壁那家在过生日，很多人，都围着看。有人劝她都不停。最后有人拉开了，她才住的手。我一直怨恨她打了我，在那么多人面前打了我。

  现在这些恨和怨将随着她入土。而这件事却成了我有关她仅有的回忆。她也许去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我的祖婆她的妈妈在等着她。给她温暖和爱。

  一个人的快乐悲伤，荣誉耻辱，人生起伏随着他的出生而开始。而这一切也随着他的死亡而风轻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