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有情怀的法律人

饭桌上，女同学说：“赵老师，想当年你都是我的偶像，我是以仰视的视角看着你，总期望你的眼神能投射到我这里。那个时候，感觉你就像个偶像一样站在讲台上，你的头顶有一束灯光投射下来。”总之，是到现在还能清晰记得当年对老师崇拜的心情，她说自己是花痴，还说这样的花痴不少。

我相信这绝对不是对老师的恭维。他是带着宁夏律师资格考试第一名、著名律师、全国律师辩论赛团体二等奖、初赛优秀辩手的身份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那些光环是可想而知。我当年对老师很佩服，在心里暗自想今后要做他这样一个成功的男人。这当然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我的同学很多人这样在内心勉励自己。我也担忧自己能力不足、勇气不足，命运也许不会垂青，那个时候，我甚至自卑、甚至拘谨到不敢在课堂上提问。只是知道暗暗跟自己较劲，争取今后能够与他距离近一些。此刻，我又想起我的朋友林冲同学，他那个时候向我明示他的偶像就是赵老师。我们2005年的时候在宁夏大学南校区203宿舍的窗台上谈论人生，谈论未来。那个时候，我们说今后要做一个怎么样的人，还说我们三十岁的时候要怎样、怎样，现在想想大概我们实现了当年的目标，只是未来还一直在路上。

今年较早的时候，我和赵老师因工作相遇，他是律师我是检察官。因为工作的原因，彼此之间更多的是客气，师生情没有过多提及。当然他记不得我是他的学生，因为当年我上课不提问也不回答问题，他能记住的是少数几个课堂活跃毕业后保持联系的同学，他记得的那几个同学很优秀，有的也是我的朋友。这一次相遇，因为班长的婚礼。夜里十点了，他决定和我们几个同学一起出去坐坐，喝点啤酒、聊聊天。

去的一路上聊得很开心，话题没有打开，更多是关于专业知识。抽象的危险犯实践中如何认定确实很困难，从结果无价值角度还是行为无价值角度考虑，可能结果真的不一样。聊到刑法理论与司法实践，以及刑法学研究如何接地气的话题，我们还都是饶有兴致的。他举了一个在大雨的深夜、无人的巷道里抢夺一个女性的手提包的案例，到底是抢夺还是抢劫。为了证明一种理论的成立，认为给一个案件设立很多假设条件，这似乎已经背离了法学的范畴，不过也还是有些意思的。虽然那些极端的例子在现实中发生几无可能，但是从纯刑法学理论研究的角度也许确有必要，但是千万不要误导学生这也很重要。他也讲了自己在外地参加学术会议，探讨关于刑事案件庭前会议被告人参加的必要性的问题，被告人穿着囚服戴着手铐出现本身就是一种折磨，法庭上应该怎样表现可能被先行约束，这似乎也是在剥夺权利，他从实践的角度提出的观点得到了很多刑法学者的认同。法律、法学研究理应观照现实！从城东到城中也得半小时吧，很快就聊过去了。

坐到酒吧里又聊了很多，关于中国、关于法治、关于司法改革、关于体制。目前来说，中国的法治进步、社会进步已经到了艰难的时候，真正能够推动的力量，在于律师、在于民间团体。他也举了很多例子，执政党为了巩固自己的执政利益，在很多时候真的是不惜抛下同船的个体的，那甚至都不是权宜之计那么简单可以解释的。又举了一个很简单的例子，一个法官一辈子办了很多优秀的案件，结果就因为一起案件处理欠妥导致上访，法院就能够对其给予严厉的处分，只为平息事态。说到此处，老师似乎也是悲愤填膺的。他关于塌方式腐败为何会常出现在行政机关而不是法检机关的论述也是很有道理的，当然他劝诫同学们，即使没有考虑好辞职做律师，在体制内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切忌贪腐、切忌盲从。他的观点当然也无所谓多么新颖，但是从老师那里听来可能感触更不一样。

聊到父亲的离去，他最终没有忍住流了泪。他的父亲感情细腻甚于母亲，至少在影响他的成长方面是如此。我们上学的时候，他就在课堂上说过，他上大学的时候，父亲在给生活费的时候他每个月要比大哥多10元钱，因为父亲知道他抽烟。不知道还有多少同学记得，我是记得很清楚，因为我与父亲也是沟通无障碍的，当年我就同感父亲的爱那种亲切与厚重。他还讲了跟父亲晚年的很多故事，都很温馨少有遗憾，只是觉得还不够多离去得那么突然。他忆起临终前问父亲对于他的人生是否满意欣慰，父亲开心的说很满意，他对此也骄傲。他讲了自己如何平静的握着父亲的手看着他远去，并且看着父亲送进殡仪馆然后火化的过程，他都是带着平静欣慰的心情，并没有过多的伤心。只是最终他还是流泪了，只因为父亲远去了，还有父爱的厚重。他让大家千万不要留遗憾，在还有机会的时候，一定要多陪陪自己的父母。这些都让我们备受感动。

他现在已经是很成功的律师，在宁夏刑辩界也也能坐上头把交椅。很多律师可能几乎职业生涯也不会碰上几例判决无罪的案件，他已经办理5件，还有很多检察机关撤案、撤诉的案件近50起。讲到此，他那种自信的样子也是溢于言表的。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自己的名气有多大，我倒是问过他如何看待他的名气这个问题。他说自己从来没有觉得名气对自己有个什么重要意义，也几乎不去想这个问题，清晰记得他说：“我要那么想的话，我傻呀？”总是要认清自己，踏踏实实地做一些事情的，并且要不断地去做。

        谈到高兴处，他说想起自己仅仅比我们大十二岁。我其实已经记不清我们做他学生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了，有同学回忆说他当年是长发，我印象中他其实也没怎么变化。当年我们二十出头，他三十刚过。那个时候，我们认为他很成功了。他说其实那个时候他才刚刚开始，1999年通过律师考试，后来上了三年的研究生，基本上到2003年才正式成为执业律师。给我们上课的时候大概是2005年吧，那个时候他告诉我们刚学完驾照买了辆捷达在练车，过了两年换的奥迪。当然那个时候捷达还是可以的，毕竟凯美瑞、雅阁还是高端车，而非今天的中国。想想这十年过得是很快的，他讲到此似乎从自己身上看到了十年中国的缩影。从第一年执业开始，收入每年翻一翻的速度在增加。他很开心地说宁夏的律师市场开发得很好的，当然与他是有很大关系的，这种成就感带给他自信。讲了这么多，他想说不要认为晚了，三十岁真的还不晚，只是刚刚开始，需要从头开始。他勉励我们的是，过去的十年他一直在努力，没有对诸如游戏、麻将等任何东西入迷，一直在充分利用时间没有浪费，这还是很正能量的。

        前不久听刚毕业的师弟说赵老师已经不讲课了，我当时感到惋惜。看过他的博客，也看了他记叙自己给学生讲的“最后一堂课”，以及学生送别时候的絮语。问起他是否真的辞职了，他说学院领导不同意他辞职，现在依然还在上课。只是他说现在学院里博士生多了，很多课讲得也很好，他早就不讲刑法以及刑诉了，现在讲犯罪学了。只是他似乎不愿意给思想政治教育的学生上课，还是愿意给法学学生上课，因为他们作为法律人的可能性更大，法学班学生素质也稍高一些，自己也更愿意跟学法学的学生交流。他说自己备课依然是很认真的，从来不应付，都是要认真准备的，自己也很享受讲课的感觉。他已经以他父亲的名义在法学院设立了奖学金，他还说自己计划建立阅览室、图书馆，这也是让人兴奋的。这个时候，我才深有感触的对老师说这是学生的一个幸事，赵老师于宁大法学院的学生而言是一扇窗户，让他们在求知若渴的时候看到另外的一片世界，可能对于自己今后的人生是一大影响。毕竟，那些纯粹书本理论知识的学习与实践是两码事，毕竟能够从他作为一个成功者身上看到些正能量的东西，提醒自己不忘去奋斗。

这一次又聊起了大学时期，去银川市中院听他的庭审。那是一个关于绑架罪与抢劫罪的案例，最后辩护成功是抢劫罪，被告人被判无期徒刑。被告人是个民工，人质死亡的原因等等，听了些背后的故事。收了被告人律师的姐姐3000元辩护费，辩护结束后退还了被告人姐姐2000元，判决结果出来后被告人姐姐又来给他这2000元，结果他还是拒绝了。这个事情讲起来，也是很触动人心的，他也讲他已经多次这样处理类似事件了，因为很多时候被告人真的很可怜值得去这么做。也许有人认为这是一种技巧，但是发自内心去做，这绝对是一种情怀。

        短暂的相处期间趣事还有很多，感动也有很多。比如，期间他要给家属打个电话汇报一下行踪，也示意同学们也应该这么做，不要让家人担心。比如，他说十二点前我们散场，可是还是不尽兴，最终还是喝着聊着到了凌晨一点。这些性情之举，更加增加了他的魅力。

        上大学是公学，这次聚会算是私塾。十年之前我们向他学习知识，十年之后我们跟他学习一个男人的情怀。做一个有情怀的人，这是30岁的人应该考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