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兔

作者: 香农弥望 | 来源:发表于2020-03-07 16:11 被阅读0次

    文/画:香农弥望

    高远的天空,特别清丽,没有一丝风吹动浮云,那蓝像结成了冰,如果用手触摸,应该能感受到丝丝冰滑。

    屈就居住在这样的天空中,他的家稳稳当当地伫立在天之筑上。天之筑是神秘的空中岛屿,形状就像一个盘子,面积虽很小,土地却很肥沃,有坚固的岩石晶体,有千年古树。

    在天之筑上,不仅可以建造房屋,还可以种植庄稼。屈和他的妻、子刚来时,这里寸草不生,古树萎靡,断墙颓垣错落其间,一片荒凉。然而天之筑是可生长的,居住越久,爱之越深,便生长越好。

    经过他的一番努力,他已有了一间厨房,有生火的炉灶——他来到这里后,新做的;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间卧室,还有一间类似书房的房间,房子的中间有一张陈旧的书桌和一把质朴的椅子,都透着泥土的色泽,桌子的左面有一面书墙,书的样式各不相同:泥土雕刻的,叶子卷起来的,树皮扎起来的,有些还涂上了颜色,更多的则显得古朴,能闻得出泥土和叶子的芳香。这些是多少代居住者留下的,不得而知。

    书房正中间一扇窗,对着天之筑的花园。

    淡黄色的荇菜花开满在花园右边的水潭里,摇曳生姿,,晚间屈会做美味的荇菜汤犒劳自己;木瓜海棠开出了猩红色的花朵,花瓣可以制成佐料;宣草叶正自舒展,花苞待放,一直从夏天开到秋天;荆条长在天之筑的边缘,枝条坚韧,编起来的筐篮经久耐用;葛生长在天之筑的另一边,开着紫红色的花累累缀在叶间;麦子种了最大一片,第一次撒种,长出来就像草,黄米粒珍珠一般圆圆的,等这批种子成熟再种下去,收成会越来越好。除了这些日常的作物外,还种了益母草、艾草、贝母。

    花园的最后面有几棵刺柏、山桐子和栗树,都已开花,这些树大都长得粗壮遒劲,根深深扎在泥土里。这座屋子的房梁和家具就是用这些树的木材做的,它们是天之筑生命力的象征。花园的右边立着一间作坊,用于储存和制作。在天之筑,所有东西都必须自己来,因为这里只有屈一只兔子,他没有父母兄弟姐妹在身边。

    前院还没有来得及打理,在他打理花园期间,这里长出来的白茅草和蓬草,漫过了他的腰,风烈烈吹响,草儿沙沙作响,显得寂寞又荒凉。极目远眺,天空充盈着晶蓝的颜色,天之筑悬在高空中,就像一座孤岛。天空兔以他们特有的空间存在避开着人类的飞机卫星雷达的检测,也远离生养他们的父母和手足。

    没有微笑,没有对话,没有拥抱,但是却充满着希望和生机,屈也为自己的努力取得回报而欣然快乐。他站在天之筑的前院的一棵桃树前,淡红色的桃花也开了,屈看着开得灿烂的花朵,陷入了深思。风吹拂着他的绒毛,这身柔软而密实的绒毛,帮助他抵御高空的寒冷。

    他静静地俯视他的家,站在天之筑高出来的末端,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充实感,他的家正焕发生机。这座房屋正中间的大堂里,空无一物,只有大堂中心一股泉眼,正汩汩流出泉水,待盈满之后,天之筑低洼地带就会形成一方水潭,就像镶在天之筑宝石般珍贵的眼睛,美得叫人不忍汲水而饮。在人类文明里,正堂是用于祭奠设宴会客的庄严场所,但是在天之筑一切都让位于一方水潭,这是天之筑的智慧。

    屈,面露微笑,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他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位美丽的妻子和一群可爱的孩子,只要他心中充满着爱,天之筑不仅可以养活他,还能养活他的家人,还能供给他的孩子足够大的玩乐之所。天之筑之外积云蒸腾连绵,圆润的棉花球踊跃而上,在天之筑的周围跳跃。

    上方,踊跃着棉絮状的卷云,那是真正由天空的冰晶构成。在更高的空域,卷层云如纱巾般铺开,构成眼目之处的云之纱海。屈常常仰望高空,感慨生命的渺小,如同积云中的小水滴,卷云中的冰晶,只有通过数量浩大的聚拢,才能形成动人的景观。兔子屈俯瞰下方,那下面是一片广阔的湿地,棕红色的河床像一条绸带正将河水引向深蓝色的大海,入海口处,成千上万个粉红色的点在缓慢移动,那是一大群火烈鸟在营养丰富的河海交汇处觅食。

    天上地下都如此壮观,屈为之深深陶醉,任何辛苦的劳作都是值得的,连这孤独也是值得的,何况这孤独并非终身相伴,天空的远处,存在着不同规格的天之筑,每座天之筑上都有一只兔子,和屈一样为了聆听自己空域之外另一位同伴的声音,而变得异常敏锐。屈并不真正孤独。从少年时代开始,天空兔就要远离父母,在自己的领地上独居,直到青年时,渐渐萌生爱的渴望而激发出寻求另一半的动力,从而结成终身伴侣,每一个接近青年的天空兔都要接受天之筑的考验,靠自己的能力和智慧穿越这片高而远的天空,迎娶自己的新娘。

    屈望了望桃花盛开的那个方向,默默地踱回到书房。书房里那面开花的墙上挂着祖辈和父辈的画像,或许他的长辈们能给他方向。他走到第一幅画像前,第一幅画像画的是他的曾曾祖父直。直手里拿着一颗豌豆大小的种子,正打算种在繁花遍地的院子里。  直的故事    他把种子小心翼翼地种进去,小心翼翼地培上土,每天都用天之筑的清泉浇灌,他非常喜爱这颗无意间从天之筑的墙角找到的种子,种下时她快干煸了,但直不放弃任何希望。

    月光下,他为她泡茶——即使她还在土里;睡前醒来,他都跟她说早安,说晚安;山桐子开花时,他坐在她旁边,拉竖琴;高兴的时候,他跟她天南地北地讲话;下雨天,他撑起伞,陪她感受淅淅沥沥的雨声带来的空旷;大风起时,他为她撑起一个防护罩;晴天时,万里无云,他给她唱歌,给她松土;桃花开时,他送她礼物——给她浇上一层桃花蜜,有时候是一勺百合花汤。

    山桐子结下殷红的果实,刺柏橙褐色的球果掉落,蔷薇和紫罗兰绚烂的花期过去,丽春花谢了之后重又开放,芍药大红色的花簇拥着墙角开过了一年又一年。

    这颗种子的嫩芽始终未见,白茅倒是覆盖其上,迎风招展。初春时节,花园里秋天种下的最后一拨韭菜花已经开出花骨朵,尖尖的花头,一簇白色的花之伞,点缀在深绿色弯曲的叶子上,与靛蓝的天空相互映衬,显得洁白又素雅,直小心地把花枝头拧下来,放在刺柏木做的碗里洗净,捣碎,准备制作成酱,当他到储藏室准备拿花椒时,一眼瞥见前院桃花树前的有一粒种子,风吹动着白茅,它在白茅细长叶子间躲藏,好像一只窥探的眼睛。

    直把花椒拿到厨房,快速放进捣碎的韭菜花里,搅拌一起,然后淘进罐子里密封好。就从厨房走出来,有点惊奇又有点害怕,甚至还有点慎重地朝桃花树走去,他看到他三年前种下的那颗种子,子叶顶出了土壤,根颈也裸露出来,紫红色的根茎,网状的深入地下,而子叶在根的上头,裂开一道口,黄绿色的嫩芽冒出头来,直万分惊讶,他围着它,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圈,撒腿跑到储藏室扛出石锄,连根拔掉长在旁边的白茅、蓬草,再把土松松平。

    整理好后,盘腿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 “嘿嘿,总算发芽啦,”直双眼发光,“你自己长长看。”说着站起来,低头又看了看,就像看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怜悯而又新奇。初春时节,万木复苏,木瓜也成熟了,中午时分,直将木瓜切块,炒起来吃,木瓜散发着甜香,为了庆祝“琦”(直后来给那种种子起的名)的出土直把七天前炮制的韭菜花酱舀出一盘做菜,笼中的黍面包干也蒸好了。

    窗外夹杂着深红色、淡粉色、白色的芍药在棕色的墙边开得璀璨夺目,露珠就像小小的镜子摆放在花瓣上。早饭后,直将另外一些熟透的木瓜摘下用清水洗了,蒸熟,切片,铺摆在清泉大堂的空地处,等阳光从大地的尽头射下金黄的光粒,将光洒进木瓜果肉里,替小小木瓜片换上紫红色的肤质,时候到时,入口就能温软舌尖,香甜如泥,直在心里美美地想。

    整整一天,除去晒木瓜,直都要劳作,他要清理白茅根,清洗,晒干,他还要为秋熟的植物播种,采摘春季的果蔬,在花枝和菜叶间检查昆虫的数量。这些昆虫是宝贝,它们即可帮助作物生长,又可食用,还能祛病,对于直来说,保持天之筑虫类和花草类的和谐也是他的责任。但是那颗靠空气吸食养分的琦令直念念不忘。

    时间一天天过去,琦在空中衍生出长长的根。有一天晚上,突然听到沙沙的响声,他爬起来,看向窗外,看见本来清晰可见的花圃,正处在幽暗之中,直感情走到屋外,惊讶地看见琦长出了长长的根茎依然裸露在空气中,并且绕到墙柱上,那沙沙的响声,正是她的根驱动时发出来的。

    直左右转了几圈,发现这些根茎几乎要覆盖整个屋子。他心疼他的花铺,忍不住把一些树根砍断,没想到树根断裂处蓝色的树汁喷涌出来,就像天空在树的体内汇聚成的液体,喷洒在天之筑上,树汁不断涌出,直又砍了几条根茎,蓝色液体便像河流一样冲出花椒篱笆,冲出天之筑,像瀑布一样挂在空中。

    直坐在地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树干的上方——屋顶的上头,枝条竭力向上生长着,巨大的树叶恣意快活摆动着,舒展着,好像第一次尝到了生命的新奇。仿佛可以看见体内的汁液朝天空的四面八方喷涌,如同一股泉水,迎风而立。天之筑的昆虫们都感受到新生命的强大力量,活跃在这棵根茎、树干、枝条上,欢快地蠕动,静静地攀爬,快活地撕咬。直坐在天之筑的边缘,月光在遥远处射来清淡的光,远处大地沉浸在一片博大而又可怕的沉默中,那幽暗的深处将要喷涌出耀眼的光芒来,静谧的大地将如海浪般蓬勃而起,扑面而来。万物——那些同天之筑的昆虫有着相似渊源的动物们——快乐的羚羊伴着温软的青草,强壮的牦牛饮着清甜的溪水,安静的松鼠爬进了茂密的树林,懒散的树懒一动不动的趴在树上,潜伏的鳄鱼耐心的等候着河水的照面,严谨的老虎从丛林中窥探着,深沉的狮子伏在它的高处,都将如浪花般奔涌而来,覆盖整个天空。大地的尽头,第一束阳光拉起云帘。

    白色的温润,铺向大地,一片清洁的高山露出了青灰色的山头,郁郁葱葱的松林献来了墨绿色的礼品,一弯湖水也睁开了她的眼睛。而天之筑这棵来历不明的大树参天而起,光粒接触到第一片树叶的一刹那,她的全身都在颤抖,这样蓬勃而快乐的震颤,深深感染了天之筑,芍药花骨朵重新开放,萎靡的嫩芽迎风向上,枯萎的土地上,原来的作物重又长出,虽然天空大部分地区还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直又开始了他一天的忙碌。清理,扫除,种植,收拾。一天又一天。 偶尔,他会他感到天空的风越来越强,空气越来越冷,天之筑好像在往高空升腾,巨树本身汇聚的的热量遇到冷气,开始积累大片积雨云,滚滚乌云越积越多,很快覆盖天之筑的全境,剑一般粗的闪电俯冲而下,雷鸣犹如耳畔,天之筑的泉眼,泉水如泻,很快将整个大堂注满。

    花园的古树看上去岌岌可危,“轰!”一声巨响,桃花树被闪电劈开两半,火光滚滚,刷刷,天之筑上空大雨倾盆而下,把周围的空处围得水泄不通,雷鸣阵阵,直躲在厨房里,惊恐万分,厨房也已积水,直缩在灶台上,双手抱头,第一次感到孤独的可怕,那棵遮天巨树,好像戳破了天空,他从没见过这么多水倾泻而来。天之筑就像一只在大海风浪中摇摇欲坠的孤船。(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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