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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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房

“轰隆······”随着声音一面3米高的墙应声倒地，随即地面扑上来的粉尘淹没了几名干活的工人。

铲车立即起身对刚才推到的墙体砖瓦进行清理，身后的运输车一辆接一辆在等着建筑垃圾装车。

现在是晚上十二点整，被拆的这座只有两层的小楼是A县政府的一座老旧办公房，属于那种危旧不能使用的那种。之所以晚上施工，一是不影响白天群众的正常活动，二是环保工作很严格，白天不能运输建筑垃圾。而且，承接工程的老板答应政府三天之内清理好表面所有附着物，包括建筑垃圾，及地面以下的车库填埋工作，不然工程款可不是好结的，这是一个小工程，但也是一个政治任务。

现在拆除是因为县委要整体搬迁到新城区，这座老旧的办公楼已无使用价值，今天晚上是第一天开始施工，经一晚上接力清理，地表的建筑垃圾基本清理完毕。

第二天一早，政府的主管领导张局长趁上班前来查看进度，承接工程的李总慌忙赶到现场，一下车就高声恭迎：“张局长，张局长，您这么早，辛苦了！”

“昨天表面的清完了？”看着已经清理完的现场，依然问李总。

“放心吧您，三天之内，三天之内，保证还您一个干净的场地，连地下车库都给您整理出来。”李总知道张局长的意思，只要按要求办，钱是不会少的，但，活一定得干到位。

“好吧，今天晚上，地下室给我挖出来，清理干净，下一步还有别的工作，干的好的话，你懂的!”张局长放下这句话就走了。

李总马上打电话给秘书：“晚上，把公司其它两个工地的车调来，今天晚上就把这里的活弄完。”说完，急匆匆的上车走了。

天刚黑，施工现场就排好了施工车辆，李总要求晚上十点准时开工。

晚上的施工很顺利，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李总困得实在顶不住了，上车准备睡一会。

刚上车迷瞪了大概有十五分钟，车窗被施工的工人敲得咚咚作响，李总气的放下车窗就破口大骂：“干什么吃的，没看我刚睡着吗！”

工人见老板朝自己吼道，大气都不敢喘，但发生的事太大，必须得说。

“李总，您下车去看看吧！出了点事！”工人口气让李总皱起眉头，不得已只能下车。

来到现场，挖掘机下面露出一面似棺材板样腐烂的木板。

很明显，这一定是谁的棺材。

“真TM点背。”李总心里骂道。干这种活的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工地上挖出古墓，有时候政府因为你有功说不定还会奖励你。另一种就是，突然挖出不知是谁的棺材，弄不好有人来认，自己还得赔钱。显然，这次挖的连个墓顶都没有，直接挖到棺材，不是什么好事。

李总盯着车灯下的棺材板，愣是盯了有十来分钟，心里盘算着，是偷偷挖走还是向政府的张局长汇报，但现在是凌晨，汇报不太方便，况且，一副棺材对领导来说不一定是什么大事。

司机见状，关了车灯，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李总回到车上，联系秘书，让秘书托人查一下，这块地原来是谁的，政府是当时租用的还是直接买断。

终于过了一个多小时，秘书回电，地是没问题，但是这快地上原来住着一位老人，很久以前就失踪了，政府征用这快地的时候，发过公告，直到征用后至今都没有谁反映过问题。

“老人，失踪？”“难道老人就躺在那副棺材里···”李总心里不敢往下想，心里打了个激灵，突然感到尿急，下车朝公共卫生间跑去。

马上就天亮了，李总现在已经没了睡意，眼看着今天就能交工了，偏偏这个时候出现这种事。

这天，政府的张局长早早来到施工现场，因为要赶着下一步施工进程，前期的工期一点也不能耽误。

李总正犯愁该如何处理，正好见到张局长来了，急忙朝张局长打招呼：“张局长，您可来了，我可一夜没睡，出了点事。”

“什么？”张局长一听出了点事，明显口气不一样。

“昨晚上快要挖完的时候，挖出一幅棺材。”李总简要汇报，省得啰嗦。

“棺材！怎么会有棺材，当初征用的时候是老房子，怎么出现这种情况。”张局长心里想着，但没有向李总明说。

“您看，这地还挖不挖了？”李总拿捏不定，请示张局长。

“不挖，不挖你我都得被处理。”张局长明确的告诉李总。

“那，这···”李总指着坑里的东西，不知道如何是好。

“破棺，直接捣碎了拉走，但这种无人认主的棺材，弄不好时间长了，有人回来再找，到时政府给强行当成垃圾清理了，也不好交代。”张局长心里纠结着。

张局长经过三思，还是决定请示一下更高领导，看如何处理。

工地上暂且覆盖遮尘的塑料布，其实是怕别人看到，走漏风声，再闹出什么其他事。

经过一天的激烈沟通，第三天晚上，李总接到指示，先把棺材挖出来，工地清理干净，棺材另行处理。

有了上级的指示，李总当即命工人找好平板运输车，准备晚上好拉走棺材。

可能是时间长了，棺材板腐烂的有点严重，工人很小心的挖开棺材边的泥土，一幅略小于常规的棺材出现现在工地上。

“装吧”李总下命让工人开始起运棺材。

虽然做了防护措施，但棺材的下面似乎有裸露的地方，时不时向下掉东西，刚抬出工地，突然一块掉落的东西让工人们都静止了，那是一块比较重的东西，趁着灯光还可以看出有反光。

李总马上蹲了下去，捡起那块东西，掂在手里，用手擦了擦，看到这块带光的东西，心里猛然一惊，因为，手里的东西明显是一块金砖。

工人们看见了。李总更是清楚。

这时，工地上的人似乎连自己的心跳都听的见。

静止，绝对的静止。工人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谁也不作声，李总也怔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谁无意吭了一声，大家呼啦一声扔下抬着的棺材。棺材应声落地，瞬间也四分五裂。

果不其然，棺材里的大部分的金砖随着分散开来，工人见状，发了疯的上前捡拾。

“都别动，我已经报过警了，你们谁拿走一块，我都得把你们抓回来。”李总瞬间清醒，这么多金砖，决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大家忽然止住了。“告诉你们，只要你们听我的，这些都是咱们的，有我吃肉的时候，绝不让兄弟们喝汤，你们放心，这些我们一块处理。”李总现在急需稳住几名工人。

见大家都静了下来，接着说道：“三儿，你负责点清这些有多少。”三儿是李总家大哥的三儿子，让他点数比较放心。

“你们两个，把我的车开过来，马上装车。”李总说完见工人都不懂，又大声喊道：“快点，磨蹭个什么劲啊你俩！”

两个工人似乎刚回过神来，急忙去开车。

不多会儿，棺材里的金砖都装到车上了，李总指示工人，马上清理现场，明天随他外出。

第二天，工地上显得冷清，政府的张局长担心昨天李总说的事，早早的过来看看处理情况，谁知，看到工地上一个人都没有，但，工地似乎已经清理干净了，重要的是棺材也不见了。

张局长试着联系李总，可李总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不过没关系，活干完了就行，李总总会有一天来要工程款的。

可事与愿违，直到过了一个多月，张局长申请下来的工程款一直找不到李总公司的人，没法下拨付款。

一天中午，张局长正在食堂吃午饭，这时，两名不知是哪个单位的年轻人低声地聊天，但聊的内容张局长听后吓了一跳。

原来两个年轻人说，政府的工地上挖出东西了，接工程的老板第二天就消失了，也不知道到底挖出了什么东西，但肯定是好东西，不然怎么会失踪。

纸是终究保不住火的，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单位。

有人传，就有人信，终于有天，领导向张局长询问此事，张局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如实汇报当时承接工程时的情况。其他的自己不太清楚，先问问在说。

既然，领导过问，那就得有落实情况。

张局长先是召开了临时局班子会，研究讨论此事，但大家都知道个大概，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

经过慎重考虑，张局长请示了领导，决定秘密查处此事件。

当秘密调查组刚派出去不久，已经离开A县的李总化妆成一名普通打工仔正坐在开往山区的车上。他们都在和时间赛跑，李总断绝了一切联系方式，包括手下工人的，只是交代他们自己不回来谁也不要声张，不然，一分钱也甭想落。

山区，又是山区，李总一个山区一个山区地跑，调查组刚刚铺下计划，李总就已经化名小响开始了打工，其实，他并不是真的在打工，是想通过外界了解有没有人再找他，确切的说是手里的东西。

打几天工，化名为小响的李总就推说家中老娘病了，需要照顾，得赶紧回家，甚至工钱都不要。

找个最最不起眼的小山村，小响就一待半个多月。

表面上，李总的踪迹很不好摸透，但，派出来的调查组不是白吃干粮的，没日没夜的追查李总，几乎没停过脚步，终于，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沿路一个超市的监控里看到一个背影像是李总的。经过技术甄别，疑似是李总本人的概率很大，于是在超市老板的口中得到了一点关于李总的信息。

老板说，那天正好是个雨天，那个男人进来的时候也没有打伞，浑身都湿透了，来到店里直接买了很多饼干之类的吃的就走了。可用的信息不多，但足以证明李总是来过这里，而且很是狼狈，完全一副“在逃人员”的形象。

有了目标，调查组的计划就明了多了，经联系当地公安部门，增派人员帮忙追查。

就在这时，化名为小响的李总似乎也感觉到心里恐慌，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这么长时间竟然连一星半点的消息也没有。

于是，他再次出现在街上，以打工为名在些不起眼的小地方找临时工干。

刚干了几天，店里就有片警上门登记外地务工人员，老板喊小响，说片警登记外地务工人员，过来登记一下身份证。他哪里敢去，藏在厕所里说自己拉肚子，一会再说。

正当这时，街上一辆小车因为没刹住车，碰倒了一名老人，片警见状急忙跑过去处理情况去了。

李总偷偷趁着片警不在，慌忙对老板说家中有事，过几天再来，便匆匆的走了。

这是一个信号，李总决定得想出一个完全之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总会有一天要被发现的。

先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当天晚上，李总就搭着一辆货车离开了，究竟去哪，他心里也没底。

就这样，过了三五天，李总下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把身上仅剩的零钱买了些吃的喝的，找了个能栖身的小地方住了下来。

失去联系的李总渐渐对逃亡的生活失去信心，总是这样哪一天是个头，连自己以后的日子都不知道该怎样过。

追查组总是在得到一点信息后又失去追查的方向，但依然在坚持追查下去。

有一天，李总实在是顶不住思念家人，给妻子打通电话，妻子在接到李总的电话里一直哭，直说：“你快回来吧，家里都不知来多少人找你了。”

李总心想：完了，肯定是谁出卖了他。但，事已至此，自己总不能就这样自首。

煎熬，每个夜晚都是煎熬。李总心想：回去吧，恐怕得坐牢，不回去这样的日子哪会有个头。

不管怎样，先得找个能吃饭睡觉的地方。

没有钱的李总再也没有前面的风采，邋遢的样子倒像个乞丐。李总拖着疲惫的身体一个工地一个工地的找活干，很多看门的见他是像一个乞丐就直接赶走了他。终于，他在一个小工地，老板看他可怜让他在工地落了脚，起初李总还和工友们打个招呼，但后来，他连招呼都不打了，自己平时也很少说话，大家时间长了也见怪不怪，没人理他。

暂时，可能是暂时，曾经的李总成为一名普通的打工者，他没有忘记，他所拥有的，也没有忘记，曾经的手下都还在等着他。但，他却不知道，除了他，手下的几名工人早已被政府的人调查了个透，但，没有人知道李总的下落。

直到有一天，工地上来了两个便衣，来找一个姓李的中年男人。

李总在工地上正干活，但大家只知道他叫小响，没人知道他姓李。

便衣走后，李总心里慌了。

在工地的支架上看着地面，毅然的跳了下去。

没人知道他是自己跳下去的，都以为是事故。下面，理所当然他被送往医院，庆幸的是因为不是很高，所以没有生命危险，但腿恐怕是要落个终身残疾。

工地老板一时犯了难，想要赶走他，但，李总坦言对老板说：“只要你不赶走我，我什么补偿也不要，但，以后要待在这里，还是给工地干活，有口饭就行，有个地住就行。”

工地老板听了他的话，觉得也行，反正你也不要我赔钱，干活给吃的喝的住的都一样，这样更好。

就这样，李总一干就是几年，逢年你过节也不回家，工友问他为啥不回家，他说家里人都死光了，之后，很少人再过问他的情况了。

时间往后又推了几年，李总的工人见收不到李总的好消息，只能打工的打工，外出挣钱的外出，也没人再提当初的事了。李总的妻子也报了失踪人口，自己也改嫁别人了。

调查组没有再追查下去，对于传言的挖出的东西也是不能断定是真是假，只能作为案底备案。政府的工程因为环保问题，并没有再继续下去。

在外的李总受尽艰苦，却不知也不敢回家看一看家里的情况，家里的发生的一切他都不清楚。

时间就这样过了十多年，曾经神采奕奕的李总被多年的艰苦岁月磨砺得不成样子，连上自己又成了残疾，俨然一幅乞丐的样子。

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李总没有给工地上的人打招呼，自己一个人背着简单的行装，说白了就是一个破布袋装了几件破衣服，开始往家的方向回，因为，他觉得他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