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鹿原
我是鹿原，今天聊聊网约司机老末儿的故事。
1
惊池咖啡没开业之前，老末儿是出租车司机，等我咖啡店开业正好赶上网约车大潮，老末儿摇身一变成了网约车司机，开始自由欢快地给自己干活。
凭我三十几年的阅人经验来看，老末儿家庭条件应该不错，学识修养着装都是上品，就是有一点轴还不怎么爱说话！
老末儿的生活极有规律，中午12点我店里前脚开门后脚他就到了，比我都准时，一杯热美式再加一份松饼或者培根三明治，用完餐之后会在店里坐一会儿看会书，大概一点或者一点半打开约车软件开始上工。晚上10点钟收工，每天保持八小时工作制，然后又来到我店里，一杯热美式偶尔喝瓶罗斯福或者喝杯威士忌，一直等到我店里打烊他才去睡觉。
2
老末儿一直都是一个人来，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孤独，但我想跟他聊聊天。
“我叫鹿原，这家店的老板，聊聊？”一天晚上我走过去对老末儿说。
“老板，你坐，正好问你一事儿，这女孩你见过嘛？”老末儿好像从来不会和别人寒暄，我当时就想，你既然是来等人的，为什么不找店员直接问，还非得等别人找你？
“应该没见过，你女朋友？”我摇摇头，如果是常客我应该能记起来，尤其是这姑娘长得这么美，来过店里应该有印象才对。
“前女友。”
“后悔了？想把人追回来？”
“是后悔了，不过我只想对她说句对不起。”老末儿低着头。
“我帮你留意着，唉，你们见过这姑娘没有？”我直接拿过老末儿的手机传着给我店里的人看。
“这照片看上去少说也得五年前拍的了，现在的姑娘妆化那么狠，真见过也不一定认得出啊。”一个店员嘟囔着。
“得嘞，大伙儿都帮忙留意着吧。”我当时这么说并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照片上的姑娘，但我希望能让老末儿觉得有人愿意帮他。
老末儿住在惊池咖啡旁边的社区里，等我们熟悉了之后，我说“老末儿，我店门口有几个车位晚上也用不着，你把车停这儿得了，省的小区里还要租车位。”
“好啊。”老末儿说。
这家伙连声谢谢都没跟我说，理直气壮地开始在我店门口停车。
3
老末儿话不多，想了解他确实下了一番功夫，还好我整天耗在咖啡馆里，时间充裕。
“老末儿，你为什么做网约车司机？”跟老末儿算是熟络之后我问他。
“为了找我前女友啊。”
“找你前女友干吗非得做网约车司机？”
“我们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断了，她不想让我知道她在哪儿，我只打听到她在这座城市，这座城里没有任何我们熟知的朋友，也没别的法子，前两年我做出租车司机，现在做网约车司机，就是想有一天她能坐上我的车，我当面跟她说一声，对不起。”老末儿酒量一般，那天他喝了三瓶罗斯福10号，我们俩话都多了起来。
“英雄啊老末儿！你这找了几年了？”
“快四年了吧！”
“那你怎么知道她还在这座城市？”
“老家朋友跟我说的，不会骗我。我还知道她就在这一片儿。但我们认识的人不会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她的微博QQ所有网络账号全都换了一遍，和老家朋友也都不联系。”
“为什么？”
“老鹿，这事儿你别问，我也不会说。”
“好好好，我不问，兄弟，你知道这座城市多少人嘛？常住人口两千多万，这特么大海捞针呐。不过也别灰心，有缘自会想见，这个城市虽然大，人那么多，真是缘分到了你会发现，你等的人就在街角。”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是开解老末儿。
“什么特么狗屁缘分，缘分都是需要人为创造出来的，老鹿你说，我辛辛苦苦在这个城市找了四年，我找啊找啊，怎么就找不到呢？”
那天老末儿很伤心，我还没有跟他好到什么话都能说的地步，只能是开解。
再后来我和老末儿是真正相熟了，不过他始终没有告诉我他和前女友的故事。
老末儿有个笔记本，每个坐他车的人他都会问，见没见过她前女友，然后他把各种得来的消息记录下来，本不离身整天带着。
有些人可能跟他开着玩笑，告诉他在某个地方见过，老末儿便会去蹲守；有些人可能只是有个模糊印象，并不能确定见没见过，老末儿也会认真记录下；不管是上当受骗，子虚乌有还是一丁点的线索，老末儿都不放过。
4
老末儿很轴也很笨，有天晚上喝着酒我问他。
“老末儿，你就这么一直找下去？你快三十的人了就不想想自己？不想想你爸妈？你爸妈在计划生育年代生了四个姑娘为了要你这个男孩，你就这样浪费你自己的生命？你特么对得起谁？该放下就得放下，回去看看你爸妈，开始新的生活。”
“老鹿，你以为我不想嘛？我多少次想尝试不找了，不找了，回家住几天，但是一回家脑子里全是和她在一起的画面。我也尝试着去别的地方生活，去旅行，但是心里一直是慌的，你知道吧，每天惶恐害怕，什么也干不成。我只有回到这儿，我每天找她，我心里才能平静下来，才能踏实点，才感觉像个人。”
“操，真特么孽缘呐！”
我真想大骂他，但又一想我不也一样，开这家咖啡馆整天无所事事等着陆溪回来，天知道陆溪会不会回来，但至少这是个念想。人呐，都是孽障！
5
前两天和店里朋友聊天，一个女孩子网约车的时候先看司机照片，长得丑的看不顺眼的直接取消，我突然想起来，老末儿这个笨蛋网约车软件上有他照片，人家姑娘怎么可能会叫他车？
“老末儿，我跟你说一事儿。”那天晚上老末儿收工来到我店里。
“什么事儿。”
“你这个网约车软件上是不是有自己照片，然后顾客叫你车的时候都能看见？”
“是啊，怎么了？”老末儿刚进店还没反应过来。
“你那前女友即便叫了你的车看见你照片，她不得取消嘛？”
“我草！”老末儿愣了五秒钟，大喊一句，那声音感觉是酝酿了三十年喷涌而出，店里人都给吓一跳，我急忙把他扶在一边坐稳。
这一声喊出，气也就卸了，像个瘪茄子，老末儿浑身瘫软面无表情。
老末儿在我店里坐了三个小时，没有喝酒，没有喝热美式，连水都没喝。
三个小时之后，老末儿拿起车钥匙开车走了，再没回来，他那写的满满当当的笔记本还在我店里放着。
老末儿从出租车司机到网约车司机找他前女友六年，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最后我那句话该不该说，总之他没再回来。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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