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七月流火

在农历七月天气转凉的时节，天刚黑的时候，可以看见大火星（ 心宿二 、 天蝎座α ）从西方落下去。喻指天气逐渐转凉。

「于七月之中有西流者，是火之星也，知是将寒之渐。 」 ——（唐）孔颖达

一

出去玩看了好多枫叶国的山和湖。国家公园里的湖大多是冰川融水，因水里有盐分、杂质，湖的颜色都很好看。这边的山倒是乍看起来有些一般，毕竟这边还是冷。山上总是千篇一律长着某种松树，树虽高，枝杈却短，叶子也都是针状，因此虽然树多且密，但看上去不怎么觉得茂盛，反倒有萧索的感觉。点开地图，落基山脉向西北一路延伸，于是你看山的时候便知这山没有尽头，肉眼所见不过沧海一粟。夏天山火，一座山坡的松树变成了木棍，几十年后才能恢复原貌；冬天降雪，五米厚时雪中的空气被挤走，千万年来，便有了冰川。所以看这些时并不觉得如何美，因为美是主体对客体的判断，而这些山却是自成一体，独立存在着，与人类无关。

二

出去的路上看了两本小说，高堡奇人、深渊上的火。两本都是打折时的“喜加一”，如果不是出去玩，大概要一直躺在手机内存卡里很久。从各种意义上，这两本书都是截然不同的。高堡奇人是本不讨喜的书。它要描述一个二战如果德意日胜利会是什么样的世界。除了引入了神谕一样的易经和给德国人加了些探索太空的背景新闻外，全书完全没有新的科幻概念。于是初读起来非常乏味，一页要反反复复看，因为一走神便忘了讲了什么。这样直到你发觉了这个乏味的世界于你有着间隔感——有什么东西不对，于是回过头你才发现作者的高明：他通过减少、扭曲真实世界的元素而创造新的世界。举个例子，故事的第一章讲美洲工艺品商店——类似于美国的古董商店——里发生的事。美国显然是有古董商店的，但你在其他的故事里很难看到关于它的身影。关于美国的经典意象——高楼大厦、大公司、高科技、华尔街、牛仔、西部、酒吧、公路旅行——这些统统缺位。作者从不说它们不存在了、消失了，作者说现在，故事的重点是一个美洲工艺品商店。

而与这本书相对的，深渊上的火更讨喜，故事读起来酣畅淋漓，甚至有的时候我得故意停下来干干其他的事情，就好像吃饭太快会噎住，必须停下来喘口气休息。这书里的事物：行车树、组合体生物、百万谎言网、界区、天人残体、跃迁作战，都是那种构造简易，而延伸性极强的概念，仿佛围绕哪一个都可以轻松想象出一个庞大的故事，然而它们被塞进了一处，塞进了一个快节奏的拯救故事。阴谋、冲突、悬疑、集结、背叛、大爆炸、分秒必争、多线叙事、戛然而止的高潮、温情脉脉的尾声。什么叫画面感极强，什么叫顶级太空歌剧，战术后仰！

因大刘小说的流行，国内互联网上似乎有种对太空歌剧的鄙夷，觉得不够硬核。诚然，三体里的故事更多是为概念设计的，而深渊上的火里概念往往是为故事增色的，所以说后者不够硬核也没问题。但以此有高下之分却又不一定。故事、概念、人物、形而上的隐喻，作品的维度毕竟还是多样的。（P.S. 高堡奇人的人物写的也是厉害。）

三

行程最后一天在机场见许久未见的人。蓦然发现其实彼此的生活已经大不相同，又或者其实原本就如此，只是当初不在意。飞机从东向西追着夕阳，但到了维岛也是九点多了。拖着拉杆箱走二十分钟去公交车站，发现天黑得比之前早了许多。记得之前晚上十点从实验室出来，天空在余光之下，还有很好看的渐变蓝。而这次到了九点半坐上车的时候，就已经全黑下来了。其实夏至之后，自然渐渐日短夜长。点开日历，明天七月初八、立秋，夏天早结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