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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三位“秋园”/大辣子/2022.6原创

我家的三位“秋园”/大辣子/2022.6原创

作者: 借字书友会 | 来源:发表于2022-06-13 11:18 被阅读0次

          读了《秋园》很难想象,本书的作者和我奶奶岁数一样大,是在厨房灶台间用稿纸写作。记录了她母亲的一生,从大户人家的小姐成为一人拉扯五个孩子的伟大母亲。

          想来我奶奶童年时的经历和书中描述的有些类似,奶奶于1940年出生在河南某县城的小户人家,童年是读过书认字的。1949年家族中某亲戚出走台湾,被抄过家,从有产到无产。成年后结婚,跟着爷爷的部队支援大西北,从此安了家。个子高身体壮,圆脸、大脚,我的身材和长相是随了奶奶。我爸说现在的我跟奶奶30岁的时候特别像。爷爷是个老实人,一辈子没生过气红过脸与人争辩过。奶奶一生性格刚强,家里家外靠她当家,生养了三孩子,老大老二都是男孩,想要个女儿偏偏又生了男孩。后来意外又怀上了,怕养不起,硬是自己用擀面杖擀肚子,跳跳摔摔流掉了。白天在爷爷单位洗衣房洗衣服、在食堂当帮工、晚上接私活洗床单,就为了能让三个大小伙子吃饱。在我童年时,爷爷被指派负责所在国营单位下属的一家小餐馆,整个饭店只有两个正式员工,爷爷算是“店长”,一个叔叔是帮工。奶奶便成了餐馆的前厅的掌柜,点餐收账招呼顾客,爷爷只在后厨蒙头烧菜。白天一天的营业结束后,晚上要准备第二天的食材,爸爸妈妈下班后也会去饭店帮忙,发面、揉面、烙饼、煮肉汤、腌糖蒜。直到后来单位改制,这些小饭馆都被改成了私营。爷爷退休,奶奶也就跟着歇下了。家里的大事小情,奶奶是顶有主意的,大到操办三个儿子娶妻生子,小到给孙子辈起名字发压岁钱,全家都听奶奶的。直到前两年奶奶还是那么“厉害”,依然是当家做主的气势。三天两头跟我爸打嘴仗,谁也不让着谁,我和我妈在奶奶家洗菜洗碗用水多了要挨骂“你们就不能省着点水,还当是在你们家啊,水就哗啦啦的流”。三个儿子和儿媳,都劝老太太别较真啦,儿孙们的事随我们去,莫操心。去年春天,奶奶说想回趟老家,我爸妈陪着回去住了大半个月。从那一趟回来后,身体就大不如前了,大概就是最后一次了了心愿了吧。

          姥姥和奶奶比,年长半轮,出生于1934年,矮小瘦弱还缠过一阵子脚,跟《秋园》作者一样,缠了一半。没进过一天学堂,没上过一天班,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只认得阿拉伯数字。说话细声细语,我从没见过姥姥生气发脾气。姥爷是典型的十足大男子主义,别说做饭,连壶开水都不自己烧。姥姥就这样寸步不离的伺候了姥爷一辈子,生养过5个孩子,后来成了4个。其实我也好奇过,那个年代的人不是都结婚生子很早吗,怎么作为长子的舅舅在她30岁的时候才出生,接着又生了三个女儿,我妈妈是老二。直到我成年之后,有一次妈妈才对我说起,舅舅上面原本还有一个女儿,养到十几岁了不幸离世。第一个孩子出生不久姥爷就跟着部队走了,姥姥就在老家等了姥爷好多年。通讯闭塞的年代,很多年都杳无音信,甚至都不知道姥爷会不会再回来。后来部队安排姥爷来青海,最早在门源的监狱。我舅舅和妈妈都出生在海北的农场。后来到了西宁,听说可能又要下放回农村,家里只有一个儿子种地可不够用,便想再生个儿子,哪成想还是个女儿。这可怎么办,多一张嘴还不是壮劳力,邻居有户人家想要女儿,就给抱了过去。过了几天不知怎的,把三姨又抱了回来。最后,农村也没去,四个孩子也都长大了。还拉扯大了两个孙儿,我和我表哥,年龄差两岁。上高中之前的日子几乎都是在姥姥家度过的,后来我和哥哥分别去外地上大学,也都分别回到了西宁,与姥姥相伴的时间算是长久了。我时常想,姥姥似乎有超能力,她明明不认字但能独自去超市购物,买到合适的想买的东西。除了跟着姥爷从老家到青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她却知道孙子在“西安”上学,外孙女在“成都”上学,这样的词眼,在她脑海中就只是两个拗口的词吧。姥姥最后一次出家门是我背她出去的,一辈子没住过院的老人,有一天傍晚在我家说身体不适,居然主动提出去医院看看。前几天还能上得动6楼的姥姥,就突然的不太走得动路了。我背她下楼去了医院,再也没有出院。

          我的妈妈,亲切的被我称为“萍娃”,总这么叫,我身边的好朋友们都知道管我妈叫“萍娃”。萍娃初中文化,16岁就参加了工作。那时候不兴考高中,兴考中专,因为中专念出来就有一技之长可以上班挣钱了。萍娃成绩还可以,可是初三第一次考中专没考上,复读的一年大意了还没第一次考的好。姥爷说,算了吧,进待业队等着。很快,就被姥爷所在的单位招工招了进去,成为了一名电报员,就是谍战剧里滴滴滴滴发电报的那种。一群15.6岁的小姑娘欢天喜地有了单位,先去部队军训加培训了三个月,看着部队的新兵蛋子清晨跑早操夜里紧急集合,而对她们的管教没那么严,就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背后说他们教官“不听不听,黄狗念经。”那时候萍娃还不知道月经是什么,跟着待业队的小姐姐才明白有这么一回事。萍娃年轻的时候也发福过,据她说结婚前体重巅峰120斤,自从生了我之后再也没过百,最瘦的时候92斤,现在还是徘徊在98-99的“及格线”以下。萍娃平稳地在机关单位度过了34年,50岁就退了休。起先怕无聊,去一家私人企业打工,干了一个月就作罢了。一辈子没加过班的她大呼,原来出了我们单位,现在的班是这么上的?一辈子没有任何艺术细胞和运动细胞的萍娃,开始发展广泛的兴趣爱好。小时候被自行车撞断过腿,一直不敢碰自行车的萍娃,竟然学会了骑自行车。上老年大学的音乐班,参加模特队的表演,和老姐妹们相约去香港旅游,玩抖音剪视频。我们的妈妈们,没有几个人真正为自己活过,没有所谓喜欢的事情。退休后的妈妈跟以前相比,好像换了个人。从前,我没有看到过妈妈身上有这么大的热情。因为在我没工作之前,全身心都在我和这个家身上,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让我震惊也鼓舞着我的,是她的身上的坚持、敢于尝试的精神。在北京陪我的日子,她掌握了在陌生大城市里生活的技能,点外卖、坐地铁、看导航、扫共享单车。居家隔离这段时间,我们一起朗读,一开始她怯怯的说“我怕是读不好,坑坑巴巴的,还有好多字不认识。”短短几天已经读的相当好了,不仅顺畅还有停顿,与内容情节相匹配。看待一些问题和事情,有着开放和包容的心态,有一次我们在饭馆吃饭,隔壁桌几个年轻小姑娘抽烟划拳喝酒,我爸对其评价“伤风败俗”,我妈怼他“男人这样就正常,女人就不是好人?”

          就是这样三位“秋园”将我拉扯大,潜移默化中教会了我很多,对待生活和看待人生的方式,给予我莫大的力量。母亲的伟大是平凡的,是涓涓细流,是留给孩子一生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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