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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斗

清晨的小巷又老又长，车轱辘嘎吱嘎吱地呻吟。面包在肚子里，一坨两坨，等着发酵。风吹脸，眼睛眯着。脑子像一团烂泥。

真是难受。妈妈把他送到了学校。

看到他，两个男孩围了过来。

“昨天那个本子给她了吗？”

“准备晚上给。”

“你可真牛逼，哈哈哈！”

“嗯，那肯定的。”

她是隔壁班的，又不太认识。如果把书直接塞给她有点不好吧。是她掉路上的的，捡到还给她又有什么不好呢？

“她可是有人罩着的，在他们班里。”

“慌什么。”

“有你的。”

傍晚放学，太紧张了，老师拖了很久。太阳光惺忪了眼，背带湿乎乎地勒着肩。喧嚣中，他大跨步走回家。一只麻雀啁啾一声飞离了杂鸟乱鸣的秋林。路还是原来的路，不远不近，有个女生在前面跳跃着行走。他睁大了眼，又皱眉，收紧步伐，望了一眼周遭。一阵风来，不知哪里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空气搅拌进的水泥味，闷得额头沁出了汗。还是被我碰到了。他不禁笑出了声。

书就在背包里，怎么给她呢？关键是有点尴尬。直接给她也没什么不好的，随便乱搭几句。

真的有点搞笑和丢人。有什么好怕的呢？

在黑暗中醒来时，这句话还在他耳根回响，像是老书柜里的味道发散开来。稍稍沉静，不得不承认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妻子在身旁，不应该吵醒她。吵醒又怎样呢，有的时候她真的令人讨厌。

同学朋友昨天都坐车开车回去了。他洋洋得意起来。现在自己的工作收入不菲，身旁的女人令人羡慕。伸出手指，他禁不住在空气中挥舞起来。婚礼虽然是程序性质的，但是中国人没办法嘛。星光下灿烂夺目的他，挺拔着斗牛士般高挑英俊的身姿，怀抱美人弯腰像观众致敬。大学毕业前夕，是有一个同学嘲笑过他。不过都是过眼云烟了，昨天他们都在酒桌上大快朵颐，举杯酣饮。一只蚊子撕开了浓稠闷热的黑夜，闯进了他的思绪。她后悔了吗？也许吧，应该说肯定的。毕竟他身边的妻子要比那个她漂亮多了。虽然她写的分手留言里没明指出，但后来终究明白了，她是嫌弃他没啥希望。“啪！”致命一击，蚊子死了。可怜的父母，他们并不了解他们的儿子。谁能想到一个从小又瘦弱又蠢的孩子会长成一杆明晃晃的猎枪呢？他挣脱去了稚气天真，在上海摸爬滚打了几年，现在两眼放光，说话也温和自信了许多。他蹬了一下被子，脚底冒汗，握紧了拳。

为什么不能淡定些呢？那天早上同学们嘲笑了他，笑他胆小如鼠，书还是没有送还过去。他们会付出代价的。这想法真是幼稚可笑，小学的事情还在嘴里回味呢，这算什么男人！为什么管那么多呢。他们现在拿多少工资？连女人都没有，有点可怜。被我击倒后的他们，狼狈不堪，躺在地上的样子真可笑！

他不爱她，但是娶了她，他在决斗中成功了。一个男人怎么能认输呢？但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20年前傍晚的路上，她背后一只孱弱的身影，还有那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