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爸爸

傻爸爸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养成个坏毛病，那就是爱往人家手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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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拿着一小捆儿葱，小葱是嫩嫩的，一块钱可以买这样的一捆儿，那是昨晚的市场价。另一个塑料袋儿里有几张豆皮儿，应该是用来卷着小葱吃的。能蘸点豆瓣酱就好了，吃上这样一口，能咽下去几大口米饭，很快就能吃饱。要是想慢慢享受这样一顿晚餐，就来点小酒，慢慢地喝。可是他手上没有我爱吃的那种酱。我顺着他手里的东西往上看。裤子有点脏，衣服也不太干净，应该是靠卖力气吃饭的农民工。菜买的那么少，应该就是自己一个人吃。白天太累，哪有力气炒菜吃，糊弄一顿是一顿吧。他的工资应该不多，就算现在来到大城市卖力气挣的钱比以前多出不少，但或许有个正在上大学的孩子，所以在其他方面一定要节俭，以便孩子能在同学面前留下点自尊。

2

    这个人手上戴着戒指，我不懂珠宝，但差不多是个富贵人家。因为她手上提着好几个大芒果、好多大草莓还有牛奶，这个季节芒果可是贵极了。穿着一身黑衣服，皮肤白，涂了口红。身旁是同样一身黑的男生，比她高出一个头，正微微弯着腰，听他说着什么，两人相互依偎着走过我身边，我想，这应该是新婚夫妇，就算还没有结婚，也是热恋中的小情侣。

3

    这个人的手好脏，长指甲里满是黑黑地泥垢，有的指甲已经开裂，因为很明显一条条的黑道道在指甲上很不均匀地分布，这一定不是什么时髦的美甲技术，我敢肯定。衣服就更破烂了，头发也长，他抬起手，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手，好像要掰开什么小东西，也似乎是在将指甲缝里的黑东西向外抠，因为我确实没看到他手里有什么。应该不是在剥瓜子儿之类的，何况我都不用手剥瓜子，直接就用牙嗑了。这时联想到奶奶的新假牙已经因为瓜子儿嗑得太多，在磕瓜子的那颗牙上出现了一个豁儿。而这个人，他没看我，站在那里，专心看他的黑手。我正从他的身边走过去。

    左手边的马路对面是一所中学，正是学生放学的时间，各个方向的学生蜿蜒成三条断断续续的小河。一个小姑娘从中间的那条河里走过来。她一边走向我身后，一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敌意，但也没有掩饰住怯懦。她走向我的身后，那个手黑的男人的方向。我心想，完了！我刚刚通过眼神评判那个手黑的人的心理活动，一定被这小女孩看穿了，她的眼神分明是在憎恨我，在替那个手黑的男人反击。那么，那个手黑的男人，是，他的爸爸吗？“傻爸爸”虽然傻乎乎地，但依旧记得女儿放学的时间，站在学校门口等着？

    哦，天啊！我开始自责了，心中暗念：对不起，小朋友，我不是对你的父亲有鄙视的态度，我是个善良的人，只是喜欢胡思乱想罢了，请原谅我，但愿我的眼神不会破坏你父亲在你心中的高大形象，但愿我没有伤害到你的自尊心，他是个好爸爸，你一定要兴高采烈地跑上去挽住他的胳膊，一起回家去。他特别需要你的照顾，我虽然不知道你的母亲去哪里了，但一定，你的母亲也很爱你，你快忘记我，忘记我邪恶的眼神，或者替你的父亲来鄙视我，求你了，请你务必要在我的身后狠狠地瞪我，以便让我心里好过一些吧。

    孩子，快跑上去挽住你的父亲吧。

    我这样想着，已经远离那个手黑的人将近十米。我想回头，看看女孩是不是挽住了那个手黑的人，我太想证明自己的猜测，他就是他的父亲的猜测。

    于是，我回头，看到女孩正与他擦身而过。他还站在那里，低头抠手。他不是他的“傻爸爸”。

    那么，小姑娘，你在我的身后瞪我了吗？如果有，你又是为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