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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尘缘了(15)

一笑尘缘了(15)

作者: 苏寂然 | 来源:发表于2017-03-16 19:32 被阅读6次
上章简介:若晨带来了尉迟少恭的警告,也带来尉迟少恭的相约,和尉迟少恭在一起,总能让我快乐,虽然,我知道这快乐如此短暂。

(1)

若晨送来了一盒新茶,还有几本书。他说,尉迟少恭已经开始帮我寻找冷夫人和冷老爷的下落,相信不久就可以带来好消息。

“小王爷说,这些日子,你就在客栈喝喝茶,看看书,如果有事就让情荷去找我。”

前几日的伤寒的确也让我憔悴不堪,再加上我也很想继续听完梅娘的那个故事,也就安下心来在客栈呆着了。

梅娘这几日却似乎很忙,每次我想邀她来厢房坐坐,却总被她用各种借口推掉,这反而更加强了我对那个故事的好奇。

乖乖地呆在客栈的第三天,若晨说已经打听到冷老爷被关在哪里,说那并不是大牢,而是一个挺幽静的大宅院。

“不仅仅冷老爷,江南很多富商都在那里,据说是户部尚书请各位有影响力的商贾来商谈什么大事。”若晨大概是以为他这样一说会让我放心,却不知道,我听到许多两字心里咯噔了一下,却也说不清为什么更觉得担忧。

“那,老夫人呢?”看来冷老爷的安危我现在也只能静等,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冷夫人,陪她一起。

“冷家老夫人原本在大院附近找个个房子住,有个叫小桃的丫头陪着她。前些日子,大约就是我和小王爷回青城的那段时间,有个年轻人将她们接走了,还没查到接去了哪里。”

年轻人?难道是冷俊?我想起龙隐寺的小和尚说过,冷俊急急地去了京城,他找到冷夫人将她带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他是带冷夫人回了南阳,还是继续留在了京城?

若晨见我不语,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将尉迟少恭的叮嘱又重复了一遍:“小王爷说,你们俩断不可再私自去寻人,寻人的事就交给我了。”他说着,眼睛却往四围望去,我朝厨房指了指,他便快步奔了过去。

这几日,清荷实在也是被困得无聊,竟自告奋勇地跑去厨房做起江南小菜了。

“小姐,可惜没桃花了,不然我们再开家桃花糕铺,生意肯定好得不得了。”她看这客人津津有味地品着她的手艺,不无骄傲地说着。

“哪里还有时间做什么桃红糕,我们要快点找到冷夫人,然后决定要不要回南阳。”我始终不能放心冷老夫人,若晨说的那个年轻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冷俊,如果是个坏人,那……

这些顾虑我当然不会告诉清荷,让她开心地做她自己吧,那比什么都重要。


(2)

梅娘终于又一次走进我的房间,这次,她手里拎的竟是一壶清酒。

“妹子,就叫你妹子,亲切。”她说着,将那壶酒放在桌上,“我知道你是江南人,江南的女子应该是滴酒不沾,可今天姐姐高兴,你陪姐姐喝上两杯。”

其实偶尔的在冬日的晚上,我也会陪母亲在后院喝几口清酒,那酒一来可以暖暖身子,二来我总觉得我的血液里流淌着一点酒,因为每次心情郁闷时喝上一两口酒,就特别的舒畅了。

何已解忧,唯有美酒。梅娘虽说她今天心情很好,我却能感受到她心里的酸楚,甚至能看到她眼里那汪盈盈粉泪。

清荷端上来几个她亲手做的江南小菜,又取出两只极精致的水晶杯,为我们斟上清酒,然后悄无声息地关上了房门。

梅娘并不说话,只不停地往口中灌酒,不多时,一壶清酒就去了一半,梅娘的脸也红梅般娇媚起来。

我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一直以来都那么爽朗的女子,突然之间如此,竟让我的心里有隐隐的伤感。

“我知道你想听唐家的故事,我讲给你听,讲给你呢。好不好?”她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来到我的身边,依着我想要坐下,却几乎被椅子跘了一下,整个人往我身上扑来。

我连忙伸手扶住她,她抬脸,用那醉意朦胧的眼睛看着我,半响,悠悠地叹了一声:“你知道,你有多么像她吗?”

 我惊在那里,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腾而起,直让我浑身哆嗦。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梅娘。”我推着她,使劲地推着,她却已经趴在那桌上沉沉地睡去,那双紧闭的眼睛里一滴泪正缓缓地落下来。

那晚,我就守在梅娘的身边,听着她不均匀的呼吸,听到她偶尔发出的喃喃低语,模模糊糊,我将耳朵贴在她薄薄的嘴唇上,却也只能听到一两个字,我能听得出,那是她在轻唤着:“小姐。”

梅娘不知道何时离开了我的房间,我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身上披着一件金黄的披肩,却不是我一直披着的那件。但一看就知道这披肩价值不菲,柔软的质地,色泽虽然一点也不张狂,但那图案却是一只凤凰,那凤凰正回过头,像在寻找着什么。

我正看着那披肩发呆,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梅娘端着一个食盘笑盈盈地站在门外,她又恢复了原来的那副笑脸,只是,这笑在我的心里却已经变了味道。

“一笑妹妹,来,姐姐亲自做了几个小菜,熬了一点粥,快来尝一尝。”她竟然只字不提昨晚她的眼泪,她的哭泣,还有她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就好像昨天只是我的一场梦一般。

她看着我慢慢地喝着那粥,眼睛眨都不眨,就像我是她的一件随时会丢失了的珍宝一般。

“梅姐姐,我是不是长得很像你的一个朋友?”我放下碗,问她。

她一慌,连忙收回眼神,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笑着娓娓道:“一笑妹妹说笑了,这世间能有几个女子有一笑妹妹这么美丽而高贵的容颜。”

我还想说些什么,她却已经转身打开了门,我这才想起那件披肩,喊了她一声,欲将披肩还她。“这披肩挺配你的,当是姐姐的一份礼物吧。对了,”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折回身来,推开我房间的窗子,“ 今天外面阳光明媚,我带你去四处走走,可好?”

我一心想要听她讲那故事,再看看外面也的确温暖怡人,就点头应了。她像得了一个很难祈求的愿望似的,兴奋的脸上泛着光茫,竟让我看着有着恍惚。

很奇怪,梅娘带我去的竟然也是那片桃林,她站在那桃林里,幽静地像是一缕春风。

“来,一笑妹妹,我来继续给你讲那个故事。” 她牵我在桃林里的一个长亭坐下,满园的桃树在风里轻轻地摇曳着,我的脑海里不知道怎么地就出现了那粉红的桃花四处飘舞的模样。

“你相不相信,有些灵魂是不愿意离开的,因为那里有她爱的人。”梅娘是这样开场的。

自那次见到少年后,公主就开始害起了相思病。她以为那少年一定也是某一个外族的王子,于是买通了皇上身边的公公,想要问问那唐姓少年到底是谁。可是那公公却告诉她,从没有听说过哪家王子姓唐。

公主不甘心,又一次偷偷地跑出皇宫,溜到唐家大院去。

那天,风很轻,云很清,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公主和贴身的丫环来到唐家大院,她们还没来得及让人通报,已经看到那少年已经从门里走了出来,只是那只玉兔并不在他的怀中,而是被一个身穿紫色衣裙的女子抱着。

那女子大约十六七岁,那件并不显眼的紫色长裙穿在她的身上却是恰到好处,将她玲珑的身姿很好地彰显出来。而最让人赏心悦目的却是那女子秀丽的脸上那温暖的笑容,仿佛她从来不知道人间苦难一般,纯净的就像天上飞下来的一个仙子。

公主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虽然她对自己的相貌从没有失望过,但看到这女子的笑容,尤其是那少年看着那女子的眼神,依然觉得心里一阵酸涩。她躲在门外的一棵桃树下,听到那少年唤那女子:“荻儿,小心桃花落在你衣服上。”那被唤作荻儿的女子便嘤嘤地笑着:“不怕, 有义儿哥哥护着呢。”

他们就这样说着笑着,从公主的身边走过,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般。

公主郁郁寡欢地回到了皇宫,竟然病倒了。

公主的病急坏了皇后娘娘,她从宫里的嘴里知晓了一切,于是派人去调查那唐家到底是什么人,才知道原来唐家那少爷是和族的族长的小儿子,此次正是陪着大哥唐礼来凑这个公主招亲的热闹的。

皇后娘娘其实是看不上这个和族的,虽然他们在人杰地灵的江南,虽然和族的每一个人都像他们的民族一样以和为贵,过得和和美美,但仅仅一万人不到的民族也实在是太小了,怎么能做皇上最心爱公主的驸马。

怎奈,公主就那一眼,就再也忘不了唐义,高烧不停的她在梦里都唤着唐义的名字。皇后娘娘实在是不忍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受这相思之苦,竟然真的奏请皇上,要将唐义招到皇宫。

再说那唐义,原本只是陪兄长而来,更何况,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温婉可人的表妹沈秋荻,据说是那江南首富沈万三的后人。有这样的一个佳人在旁,他又如何能接受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公主,理所当然地,他选择了拒绝。

原以为一切都会很快地过去,毕竟唐义和公主连面都没见过,公主对他的痴恋一定也会随着时间而消散。但谁也不弄不懂,公主开始一反她温柔娴惠的性格,拒绝了皇上皇后相中的每一个人,只执意着要与唐义结为夫妻。

皇后娘娘实在看不得自己的宝贝公主形神憔悴,竟怂恿着皇上下了一道圣旨,命唐义执日迎娶公主。

唐义当然不愿意,但圣旨已下,一切都上升到一个他个人无法企及的高度。思前想后,只有去求公主,也许才能让皇上收回那道圣旨。

沈秋荻换上男装,依然十分地帅气,她和唐义一起进了皇宫。公主听人报唐义来见,甚是开心,病竟然也好了几分。她迎出宫门外,却看见唐义牵着身边的那个年轻帅气的男子,眼晴里全是疼爱。

那两人向她缓缓跪下,公主盯着那女扮男装的沈秋荻,泪水满了眼眶。

公主决定放下唐义,她知道,爱一个人,有时候就是对他的一种成全。她无法想象当唐义到了皇宫会因为思念沈秋荻变得如何憔悴。她记得自己喜欢唐义,就是因为他那眼中的光彩,那快乐的模样,她实在不忍心将唐义困在自己的身边。

公主走到他俩面前,将沈秋荻轻轻扶起,她说:“从今后,你要负责唐义的快乐。”沈秋荻感激地看着公主,郑重地点着头。

“这不是挺好的结局吗?公主如此大度成就一对有情人,自己也一定会有善德,遇到爱她的人。”我望着梅娘,她的眼睛正望着亭外那些桃树,我听到她微微地叹了口气,又继续往下说着。

谁都以为这件事终于有了一个好的结局,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措手不及。

唐义和沈秋荻拜别了公主,开开心心地回到了唐家大院,准备早点完婚,以免事情又起什么变故。

但,他们忘记了那纸圣旨还在。

唐义和沈秋荻成婚的那天晚上,不知道谁走漏了消息,皇上大怒,认为唐家这是把圣旨当成儿戏,连夜赶到唐家,要将全家上下都拿下。

那晚,天空中一定没有一颗星星,唐家的人忙碌了一天,都已经疲累地躺下了。突然杀进来的禁军将唐家几乎是血洗了一番。

等到公主得到消息疯了似的来到唐家时,只看到一具具没有了生命的尸体,鲜血染红了院子里那原本雪白的鹅卵石。

公主颤抖着身子往内院奔去,在一间房门前,她看到那只叫小玉的白兔,如今已变成一只血兔。她冲进房,那大红的喜帐还悬挂着,只是上面已经满了鲜血。唐义,倒在血泊里,手里紧紧地握着只金簪,那金簪上那只凤头正扭头望着远方。他的眼睛睁得那么地圆,好像还没看够这人间的美好。

公主想将唐义手中的那根金簪拿下,却发现唐义的手已经跟那缕黑发紧紧地连在了一起,她使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金簪拿下,放入怀里。她又含着眼泪将唐义的双眼闭上,朝四周寻找着沈秋荻的踪迹,除了脱下的那一身红艳艳的嫁衣外,什么也没有。

公主将外面躺着的一个丫环搬进房,手忙脚乱地将那身嫁衣给丫环换上,然后掩而退去。

第二天,朝堂上并没有人谈论这唐家灭门之事,几十个人的生命就像从来没有在京城存在过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公主,在自己的宫殿里剪掉了满头的秀发,披上了白色的道袍,长跪在皇上面前。

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公主,只说在江南的一个小小的尼姑庵里,来了一个绝色的尼姑。

“那沈秋荻呢?”我的心像被谁给揪着了一般,颤声问道。

“后来,当了尼姑的公主在江南一个小小的村落里找到了她,她躺在那里,已经病得不成人行,在她的身边静静地躺着一个女婴,眉眼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公主将那金簪放在女婴的怀中,抱着女婴慢慢地走出那个破烂的屋子。”

“再后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抱着一个女婴来到公主所在的尼姑庵,那女儿刚出生不久,身子极弱,母亲带她来祈福。但那女儿还是死了。伤心欲绝的母亲看到公主身边的那个婴儿,竟央公主将婴儿送她。公主也想为那小婴儿找一份安宁,答应了那母亲的要求,将那婴儿和那支金簪一起送给了那母亲,只叮嘱了一声:“她是江南唐家的孩子,这金簪是他们唐家的传家之宝,江南唐家在京城还有亲人在,有一天,让她带着这金簪去找唐家。”

我的眼泪已经流满了脸颊,脑海里全是母亲说的话:“你去京城找到唐家,唐家人见了那金簪,一定会护你周全的。”原来,我怀里的那根金簪,竟然镌刻着这么悲惨的故事。

梅娘已经将我轻轻地拥进怀里,她哭着说:“小姐,少爷,我们找到小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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