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上初中时,表姐己经大学毕业了,表姐是大姑的大女儿,她学习成绩优异,是亲戚圈里最先考上大学的文科生。
表姐很有涵养,极聪明,有较强的自尊心,时常戴着眼镜,文绉绉的,年少时的我最欣赏最尊重的人就数表姐了.
表姐在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中最大,她对我们这群小妹小弟都相当亲善,那时的我有些文弱,有些腼腆,表姐对我特别好,跟她在一块的时候,她会很周到的照顾我,有些事情不用我提,她会帮我把我想到的和没想到的事情都安排的很妥当,细微到吃,喝,住,行这些小细节,我很喜欢表姐,小时候,我就是她的一条小尾巴.
九十年代末,二零零零年初,大学生就业很困难, 表姐正好毕业,她也不例外,整天为了找工作而忙昏了头,那段时间快乐多言的表姐瘦了好多,她整天拿着简历奔走在各个用人单位,简历倒是投了很多,但录用者几乎为零.
表姐的工作迟迟没有着落。
那年的初夏很炎热,一天黄昏,父亲带着兴冲冲的表姐到学校找我,她要我和她一块到市里表叔家.
表叔是父亲姑姑的儿子,和父亲是表兄弟关系,当时的表叔在二汽是个高官,东风汽车公司在整个市区效益很好,那时的二汽工人是相当骄傲的,如果想进入二汽当个工人极其不容易,需要相当好的人络关系.
我跟着父亲和表姐乘坐从青曲至市区的末班车,到了表叔家天己经很晚了,记得当时我们到表叔家的时候表叔不在家,家里只有几个十几二十岁的孩子,闹哄哄的,孩子们和我们打完招呼后就只顾忙着玩游戏了,父亲领着我和表姐徙自坐在那里静等表叔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表叔回家了,他没多说什么,很客套地寒暄着,聊了一会,表叔知道了我们的来意,明白了父亲想托他帮表姐安排进入东风公司,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没说愿意帮忙也没说不愿意帮忙,只淡淡的说道,现在的大学生就业太困难了,现在南方城市里大学生几乎都要扫马路,表叔话音未落,表姐拉起我起身就走,临出表叔家门时丢下一句:"我相信自己的能力,如果真的无路可走,那我就路死路埋,和任何人无关".
表叔顿时傻眼了,他很尴尬地对父亲说;"这孩子自尊心太强",父亲只好呵呵笑着打圆场. 表姐带着我从表叔家出来后,我们踏着月色徒步很久,坐下后,我还没从刚刚的场景走出来,我问表姐,你,刚刚为什么那么冲动,我们是来请人帮忙的,你态度太不好了.
表姐表情严肃地对我讲,琴娃儿,你要记住,我们是有自尊的,容不得别人半点的轻视和不屑,哪怕今天会饿死。
我点点头.
这些年,表姐凭着自己的能力打下了一片天地,搞印刷,开酒店,虽然起步很难,中间也吃了不少苦,但是她算是成功了,表叔可能到今天都不敢相信,曾经那个倔强的丫头现在在五堰市中心能买几套房产和门面,他绝对想不到,当年那个求他帮忙找工作的大学生会有今天的成绩,而东风公司的员工现在工资待遇只是随着企业效益走,看来人有时候还是得逼自己一把,如果不逼自己,潜力是永远也挖掘不出来的。
可能由于吃过苦,受过别人不屑的眼神,表姐对老家人特别好,直到如今,凡是家乡的亲戚到了市里,表姐家就是他们的旅馆,能够享受最高待遇,不论老人或小孩,只要到了表姐家,都会旧衣换新装,她尊重家乡人,顾忌家乡人的感受,能深深体会刘姥姥进大观园的窘迫。.
她知道,穷人,也有自尊,不能忽视.
是的,我们只有自己尊重自己了,才会受到别人的尊重.
过年的时候,在二姑家聚餐,看到满座亲人,看到我的这些父老乡亲,看到这些见证我成长的长辈,我百感交集,一时间,心里感慨万千,想了很多,幸福的童年,成长时跋涉的步伐,还有那些点点星星的忧伤意绪再加上辛酸的过往通通上了心头,我举起酒杯,站在众亲人中间说了几句话:"我为自己是王家人而骄傲,我为我的父亲骄傲,今天,我父亲不在,如果他在的话,他一定很幸福很开心,他把人世间最精华的东西教给了我,这一生我都不会忘怀.这杯酒我敬大家,敬我最亲爱的亲人们。"
所有的亲人都看着我,我想,她们应该懂我,懂我的这份真诚,懂我这肺腑之言的纯粹。
当然,我怎么也止不住那奔涌而出的热泪,面对着满堂亲朋,我感动着,在这些亲人面前我孩子似的撒撒娇,耍耍赖,放下所有负担,我尽情地笑,随心所欲地挥洒自己的心情。
儿子说,妈妈,今天你好伟大,其实,这小家伙不知,妈妈是坚强的,也许自尊在作怪,为了这份尊严,我轻声说着话,高高昂着头。有时候,我在问自己,当年那个扎马尾,穿白衫,见人说话就脸红的女生还在不在?
多年来,我只是喜欢在忙碌与紧迫的一天之后,终于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捻拭掉心上所有的尘埃,写一段话,写写心情,写写惆怅,第二天的太阳,依然会升起。
穿上一只鞋
我依旧奔跑
来的路上
左脚跟上右脚
唱了一首名为悲欢的歌
如果
给我一件洁白的衣衫
世界
再无半点污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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