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在我们身边

大哥打来电话，说"周五你们回来一趟吧，老娘满`五七`。""就`五七`了吗?”“嗯，人死好混七呢……"好久，大哥那头没了声音，就挂了电话。

    时间过得真快，原来只是人云亦云，如今真正感觉到了岁月的无情。周五转眼就到了，连绵的秋雨淋淋地下着，走在回老屋熟悉的乡道上，两边的景色越来越亲切，心里无端想起一句诗来——“近乡情更怯”。老娘去世后，一直怕敢回去，没有了老娘的老屋会是什么样子呢？走下车来，抬眼望去，朦胧中老娘一如往常坐在廊檐下，眼巴巴地望着我们回来的路口，依稀听见她一如往常地说一声"你们回来了?"然后就笑了，掩不住地欣喜，满脸的皱纹聚拢，像一朵盛开的秋菊花。走近了，廊檐下空空的，没了老娘的身影

习惯地走进老娘的房间，她弥留之际的情形历历在目，当天晚上还好好的老娘，第二天早上却昏迷不醒了，生命竟如此脆弱。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四天四夜里，老娘的右手总要握着一个人的手，才能安静地躺着。我们知道，她是舍不得，她还放不下。儿孙们轮换着守护在床前，握着她那双皮包骨头的手，握着她那双养育了五个儿子，带大了一群孙子的手，古铜色的皮肤写满沧桑，满掌的老茧诉说着辛苦。轻轻地帮她揉捏，她就安静下来，艰难地喘着粗气。老娘啊，我们多么感谢您，九十高龄依然坚强地活着，给了儿孙们承欢膝下孝敬至亲的机会，这一次，也请您挺过来吧。然而，一双双她紧握着也紧握着她的手没能把她从死神手里拽回来。如今，人去屋空，子欲养而亲不在了。抬眼望着对面的墙壁，老娘在像框中慈爱地看着我们，彼此无语。

走过厨房，宛然见到老娘在灶前忙碌，恍惚间闻到炸花椒叶的油香，“来，拿一块去吃，小心烫”，是老娘在唤我吗?忽然记起年轻时贪睡赶不上早餐，老娘端到床前的那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温馨了她和我做母女的所有日子；忽然记起逢年过节，吃腻了大鱼大肉，老娘就摘一把粗粗壮壮的嫩菜苔，煮一锅豆渣，鲜美的味道至今还在津津回味；忽然记起初到夫家，公公婆婆（老娘）一个灶前，一个灶后，默契地做饭添柴的情景，和谐勤劳的风范熏陶了满堂儿孙……摸摸灶台，抚抚刀柄，开开柜门，那上面，仿佛还留着老娘双手的余温。

没在老屋的老娘，音容笑貌犹在，仿佛还在我们身边，慢慢地移步，淡淡地微笑，殷殷地叮嘱……哪哪都留着念想。

雨，依然淋淋地下个不停。大哥提着香纸，二哥推着鞭炮，兄弟妯娌们走在田间小路上。那天，就是从这条路送老娘走的。这条小路她来来往往了半个多世纪，泥土上印满了她来去匆匆的足迹，那方水田里她插过秧苗，这块旱地里她捡过棉花，她在路边打过猪草，她在田头抡过锄头……而今，她静静地躺在这块她耕耘了一辈子的黄土之下了。此时此地，“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的苦涩与无奈痛彻心扉。兄嫂们点燃了香烛，点燃了纸钱，点燃了鞭炮，我双膝跪下，泪潸然涌出：

您在那边还好吗，我的老娘!无论在天堂的国度，或是在地母的怀抱，您都要好好地。安息吧，我的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