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三）
“在北京混得怎么样啊？”喝完杯中的最后一口酒，小叔背靠着墙壁，随意地问道，“仲昭阳他们都挺想你的，”他看了看忙着回微信的仲昭阳，想接着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
“挺好的，”顾北辰看起来不怎么高兴，但不是因为陆栖然这么晚了还没有来，几分钟前，苏冉告诉他，有人在网上买通了水军，大肆发布不利于顾北辰的言论，她和公关团队正在努力地消除这些负面影响，让他不要担心。
“那就行，”小叔重新起了一瓶啤酒，放在顾北辰的面前，“大侄儿这么老远回来一趟，挺不容易……你小叔酒量不行，你也知道，这瓶酒你跟昭阳他们喝吧。”
顾北辰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拿起酒瓶，熟练地向杯里倒着啤酒，仲昭阳依然在刷着快手和抖音，脖子上戴着金光闪闪的项链，四哥几瓶啤酒下肚，此刻正捧着手机不知道在谁聊天。
他突然有些怀念起自己的学生时代了，很多年前，一群背着书包的少年，并肩走在上学的路上，模仿着动画片中的人物，说着那些现在听起来有些幼稚，却满是回忆杀的台词，什么都不用想，无忧无虑，
真好。
混迹娱乐圈这么多年，顾北辰有些厌倦其中的一些人和事儿了，当年的自己单纯地只是想做一名好演员，能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回馈喜欢自己的粉丝，他倒也不奢望能得什么奖，只求有一天自己的名字能够被大多数人想起或者记住，这就够了。
当顾北辰再次续满杯中的酒的时候，偶然看见仲昭阳推了四哥一把，“我上趟厕所，哥几个先喝着，”仲昭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慢悠悠地离开酒桌，朝洗手间走去，看见仲昭阳如此不胜酒力，强少忍不住吐槽了几句，陆栖然在一旁插不上话，只好默默地喝酒抽烟。
小心翼翼地将洗手间的门反锁，仲昭阳看了一眼微信上的消息，思索片刻，他的手指快速地在屏幕键盘上移动，如行云流水般地回复了几个字——“现在还不是时候。”
回复完毕。
仲昭阳咳嗽了几声，然后把手机放在兜里，又照了照镜子，“感觉自己的发型又乱了，”他自言自语地说，“就这样吧，”他打开洗手间的门，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朝强少他们走去。
走出饭店的一瞬间，强少终于忍不住了，就近找了一棵树，开始狂吐不止，小叔和仲昭阳他们一一挥手告别，顾北辰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以最快的速度回复苏冉发来的微信，仲昭阳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许是因为被对方的话激怒了，突然开始爆粗，陆栖然站在仲昭阳身后，很尴尬地安慰他不要生气，仲昭阳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没你的事，一边去，”便继续破口大骂，在这个不算寒冷的夜晚，好不容易聚齐的几个人，以各自的方式继续着他们尚未完结的人生。
“没事儿吧？”实在找不到可以替代的安慰别人的字句，向来腼腆的陆栖然走到强少旁边，轻轻地用手拍着对方的后背说，“没事儿，死不了，”强少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咬牙切齿地回答，“真他妈扫兴，我今天是没到状态，要不然能喝这点酒就吐么？”
陆栖然尴尬地站在强少身边，收回了手，他看见仲昭阳的表情阴冷，像是刚刚给他打电话的人做了什么触犯他底线的事儿，但他也不想多问，知道得太多反倒对自己没好处，所以有的时间适当地保持缄默不言，也是在保护自己，他这么想。
“怎么了，老兄弟?”强少走到仲昭阳身边，轻轻地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关切地问。
“tmlgb的，”仲昭阳咪着眼睛，有些生气地说，“跟陆栖然有过节的那个人……：不是江辰希……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别再跟陆栖然喝酒吃饭，”
“我隐约猜到是谁了……”强少的表情凝重，“这小子，欠收拾啊，”
“给你看段视频，”仲昭阳有些站立不稳地打开微信，又找到与某人的聊天记录，点开视频，把手机递给强少，“他给我发过来的，”仲昭阳说完，轻微地咳嗽了几声，指了指手机中的视频。
“真他娘的欠盘，”看到一半，强少不屑地摆出一副看着智障般的表情，“告诉他，消停给我待着，想动我兄弟，先问问我强少答不答应。”说完这句话，强少的表情瞬间变得越来越严肃，甚至还透着一股难以察觉的愤怒。
“你真的要找人收拾陆栖然?”快递某小区分公司屋内，梳着平头的杨梓辰难以置信地问正在抽烟的尚海乔，“大家都是同学，没有必要因为这点小事而伤了感情吧？”
“他陆栖然已经不是我同学了，”尚海乔抽完最后一口烟，悠悠地吐出烟雾，潇洒地将烟头扔在地上，踩了几脚，“我尚海乔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我属于那种……”他顿了顿，继而语气森冷地说，“睚眦必报的人，”
“你可要考虑好后果，”杨梓辰仍然没有死心，想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让这场斗殴没有发生的可能，“陆栖然他老实巴交的一个人，犯不上因为他骂了你几句就撕破脸吧？”
“在我的字典里，”听到杨梓辰的话，正在匆匆回复微信消息的尚海乔慢慢地抬起头，眼神阴冷地盯着对方，“从来不存在算了吧这三个字！我以前对陆栖然多好他不是不知道，我就求他帮忙，他放我鸽子也就算了……居然还骂我?老子咽不下这口气！”说到激动处，他甚至直接站起来拍了一下桌子，“我会让他知道，惹我会是什么下场！”
“这些就是你要找人打他的理由么？”杨梓辰冷冷地问，“未免也太牵强了吧？”
“我想收拾一个人……还需要理由么？”尚海乔眼神凛冽，“从来都不需要。”说完这句话，他表情阴冷地向门口走去，杨梓辰愣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尚海乔……怎么会变成这样?陆栖然，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刚刚看见杨梓辰发来的微信，尚海乔准备在今天晚上收拾栖然，”第二天中午，强少特地来到仲昭阳工作的地方，找他商量对策，“咱们要不要帮栖然一把?”
“你怎么会有杨梓辰的微信?”仲昭阳没有急着回答强少的问题，反而怀疑地问道，“我也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栖然咱们必须得帮，”他咳嗽了几声，看见手机电量快要耗尽，顺手将充电器的线插进手机的充电孔中。
“你先别管我怎么有杨梓辰微信的，”强少看起来很是急躁，“栖然这事儿我看私下和解是白费了，尚海乔铁了心想要收拾栖然，”他下意识地掏出烟点燃，“现在咱们不知道尚海乔找了多少人，要在哪儿约，真他妈愁人，”他烦躁地找个地方坐下，表情很是难看。
“淡定，先别急，”仲昭阳从柜台的另一侧走出来，“我已经联系了许文翰，他答应帮我找人，咱们再等等吧，”
苏冉坐在办公室里，愁眉不展地看着工作群中发来的几条最新消息，刚刚广告总监颜安勋找过她，告诉她和顾北辰敲定拍摄杂志封面的摄影师已经出发，马上就要到公司，很显然，颜安勋并不知道顾北辰此刻不在北京，苏冉也不可能催促顾北辰立刻赶回来——她知道那件事对于顾北辰来说，是必须要了结的一块心病。
早在顾北辰出发的前一天，苏冉就曾经告知过他，最近有家国内知名的杂志要找他拍摄封面，并且这家杂志的总编也将对他进行专访，但顾北辰却含蓄地向苏冉表达了自己不想拍摄封面并且接受专访的意思，这让苏冉很是为难，顾北辰现在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任何一个能够包装他的机会苏冉都不想错过，可既然顾北辰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擅自决断。
“北辰，你要快点回来，”苏冉看着顾北辰三天前给自己发来的微信，喃喃自语，她不希望顾北辰因为这件事而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公关团队这几天正高度紧张地盯着微博热搜，生怕那段视频被别有用心的人上传，进而给他带来负面影响。
“苏冉姐，那家杂志的摄影师已经到公司了，您看……”此刻，颜安勋推门进来，走到苏冉面前，试探性地问，“顾北辰什么时候有时间?”
“哦对了，忘了跟你说了……”听到颜安勋的话，苏冉借着身体的惯性将椅子向后移动了几米，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颜安勋身边，“北辰家里出了点事情，可能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麻烦你转告一下他，拍摄计划暂时取消吧。”
“取消?”颜安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争取了好几次对方才勉强同意，咱们这么做的话，是不是不太好?今后谁还敢跟咱们合作?”
“颜安勋，请注意一下你的言辞和身份，”苏冉表情有些不太高兴，“作为顾北辰的经纪人，我可以在他不在公司的情况下，替他做出决定，作为广告总监，事先你应该征询一下我的意见，然后由我来安排后续的工作，顾北辰的家里确实有事，咱们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改变，我希望你能够理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可是苏冉姐，这个机会是我费尽心思才争取到的……你也知道，我们广告人所看重的就是诚信和效率，”颜安勋还想据理力争，“况且，顾北辰不在公司的事情我也是才知道，和那家杂志约的封面拍摄和专访是早在一个月前就敲定好的，您这么做，不是让我难堪么？”
“我理解你，颜安勋，我不想多说什么了，只想拜托你好好地跟对方说清楚，我会尽快让顾北辰回来，到时候再约时间，好么？”苏冉竭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拜托你了，”
“那行吧，”颜安勋无奈地说，“我尽量把这件事情处理好，苏冉姐，”
“嗯，”苏冉轻轻地说了一句，她的心情现在有些糟糕，生怕自己的情绪控制不住，再伤害到颜安勋，毕竟人家作为广告总监也不容易。
看着颜安勋走出门口的瞬间，苏冉暗自松了一口气，她稍稍地平复了一下情绪，再次回到办公桌前，紧盯着微博上的实时热搜，这几天有人给她发私信，说跟顾北辰有资源冲突的另外一位男演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到了那段视频，正准备花钱买水军黑他，搞得她这几日都睡不好觉，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对策。
“苏冉姐，你看一下微博最新的热搜，”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了微信的通知铃声，苏冉赶紧解锁手机，查看微信上的未读消息，一直没有闲着的右手下意识地敲击着鼠标，当页面刷新的瞬间，苏冉彻底蒙了。
“果然，对方开始行动了，”苏冉心想，做事向来坚决果断从不拖泥带水的她，此时此刻突然感觉有些茫然无措，这位男演员的经纪人她认识，并且，对方的背景比自己还要强大，如果不能拼尽全力把这件事压下去，顾北辰和苏冉面对的，将是如潮水般涌来的网络暴力！顾北辰会不会因为网友们的声讨而一蹶不振，她真的不知道。
“所有人从此刻开始给我行动起来，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也要给我把这件事情压下去！”消息发出的瞬间，苏冉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杀伐决断的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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