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这两张照片么?
我在拍这两张照片的时候,已经连续攀爬了接近三十小时,爬过十几小时之后,天黑扎帐篷睡觉,说白了就是闭着眼休息。
因为应急性肌肉酸痛导致浑身酸胀难忍,又因为踝关节受过伤所以脚部抽痛,并伴随腿部时不时的痉挛使人根本无法入眠,但你的理智要你静止在那,即使睡不着,也要尽量的休息回神。
我们搭帐篷的地点,说白了就是个一点都不平整且有三十度斜角又坑坑洼洼的坡地,我和同伴即使静止也会向下滑动,还要时不时的挪动自己,裹在睡袋里的我像一只大蚕蛹一般,要不时的撵展自己的身体,使自己在无比疲惫的时候依旧还要清醒的和这段斜坡保持平衡,我们的三人帐更是无法彻底打开,有一个脚还被一截树干绊住,于是我们帐篷里面就算把垫子对折加厚还是会隔的要命。
而这样的情景,在野徒中十分常见,没有路,要靠经验判断地势,野生丛没有规律的树与杂草稍高一点就能把人彻底淹没,到处都有不经意的倒刺剌伤你的皮肤你的行囊,还有一些突然出现的不知名甲虫,软体动物,大蚂蚁,让你紧张的翻看自己衣服之间的间隙,是不是有不明物钻入,真是需要步步为营,不然一个突然的巨石,深坑或者断崖就能让你缺筋少腿,无力回天。不能轻易的使用明火,所以所有的食物和水都是冷的。一般三天左右的野徒说白了就是七十二小时的意志炼狱。几乎是没有真正的睡眠时间,体能的极限再极限突破,你总以为那座抬头就能看见的山峰至多两个小时就能到了吧,实际上是起起伏伏,左转右折,绕过多少巨树,淌过几次溪河,好不容易你觉得更接近了,一处高岩接近90度的坡度和无处下脚的岩壁告知你,你丫的走错了绕路吧。
就这样走走停停,尤其晚上三千米以上的海拔温度会降到零度以下,白天还是十几度二十几度到了晚上便开始结霜冻,穿上冲锋棉服盖上最厚的睡袋依旧会四肢冰凉。所以你甭想好好睡上一觉,尤其万一不幸把帐篷搭在山脊或者向风处,整晚就像听着一个苍老的腹黑老头吹了一夜铿锵有力的口哨,夹杂着夜行动物的叫声,风拨动草木的声音!总之,晚上的时段很是难熬。还总会有一些无知直男说,月黑风高,荒郊野岭的地方滚帐篷会不会爽的死过去,我一定会字正腔圆的对着他的脸,坚定的清晰的吐出两个字:傻逼!
但我依旧要说,我已经相当走运,在入夜之前荒山野岭中还有几平方米的相对空地供我们休息,不用睡树上。在山谷众多区域小气候的诸多因素影响下没有突然降水,进而引发滑坡泥石流。没有毒虫咬我们一两口,没有蛇,没有鸟和啮齿类偷吃我们的吃食。在行程结束之前我们有足够的补给和干净的水,还误打误撞的碰见了些能吃能带下山的野物。
这些几乎就是野徒中所要发生的所有事了。最最幸运的莫过于发现采药人留下的小路,这样会少走很多弯路,节省很多体力。
但是看到这两张照片的你,不会想到这些。你看到我站在峰顶,被雾包裹着,那狭小的只能容忍一个人踩踏的山顶,四千米之上,我为了显得更加洒脱,我脱掉了棉服,只穿了件衬衣,风一下子带走了我全部体表的温度。钻进我的内衣里,刮着我的皮肉,我有些僵硬的戳在几块石头之间,不过也就比按下快门多伫立了几秒。我就哆哆嗦嗦的一步一颤的下来了,去到对面相对较宽的崖壁前,背对着摄影师朋友。那一刻我是幸福的,我俯瞰着河谷,群山村庄在我眼里只有指甲盖那么小。我抬起头平视着四周,云层与我持平,那种耳朵里只有不停灌入的呼啸而过的风声 ,阳光直接打在我身上的微暖,那稀薄的氧,那种体验就算只有几秒已足以终身难忘……足以将数十小时的皮肉之苦抛在脑后。
之后下山比上山还要苦……
这是旅行带给我的另一种福利,自此我不再轻易的艳羡谁,你可以羡慕他人二十便样貌俊秀,感情甜蜜,你可以羡慕有人三十家事美满事业顺稳,你可以羡慕有人四十壮年有力,青春依旧,你可以羡慕有人一生坦然,顽劣不止,淘气不休!伙同不老不死的身躯无视光阴那个妖艳贱货的刁难和折磨。
你可以眯着眼一脸藐视却酸溜溜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他一定是被“幸运”那个贱货看上,又搭上了命硬“牛市”的这条贼船,恰巧又被“政策官人”临幸,还被“危机”大当家的放过,转角还遇上了“转机”那个婊子。你一定是因为太“自食其力”了,才没到达他的那个“高度”。
可我知道,我太知道攀爬的苦与累,没有同伴的孤独,冷清只为了更高的高度,默默的一步一步不知道这条路是不是对,会不会偏离目标,前方埋伏这什么危险,会不会一脚踩空,粉身碎骨?
就算他被“眷顾”,我也会风淡云轻的来一句,他应得的……他被命运命中,旦夕祸福他理所应当!
不要只看见台上的鲜花掌声,不要只顾着奖杯的荣耀和炫目,人前笑,快门,称赞一晃而过,剩下的苦与累、挫折和打击,一次次的坚韧,黎明前的黑暗!那些收割了世界上所谓“成功”的人是不会轻易让你看到的。
毕竟人们会仰望彩虹,不会记得暴雨砸在了谁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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