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¾醺

（四天前，酒后作于子时）

娃儿执意借宿，只得由他在玲儿家叨扰。冒雨回家，却无睡意，索性开酒神游。桃子味的烧酒在六棱杯里给这雨夜带来了半怀慰藉，妆点出几分郑重其事的矫情。

打扫完斗室并洗去一身浮尘，甜冽入喉，微醺带来的轻盈有一抹飘忽。窗外万家灯火，各色车辆疾驰穿梭，把地面的积水参差成长一声、短一声。

今天（8月1日，码字这会儿应算得昨天了）回老家奔丧，91岁的姥姥出殡。她是那种非典型的农村老太太，没有重男轻女，但存在偏心，且把外孙女和孙子孙女分得很清；而我呢，脾气邪乎外加心思敏感，自然不讨喜得宠。寿终正寝算得喜丧，尤其是在自己想要待的环境里告别；唯一心疼的是我妈，她现在最亲的人只剩下我和我姐了；可我还经常出言顶撞她，真是该打。我希望她能跟上现在生活的节奏，她则固守自己的节拍；我不需要她勤俭节约帮我打扫卫生偷偷塞钱，我只是想让她能如我认同的那般去生活，不要把视线聚焦于电视机里的家长里短、同时对这个时代畏葸不前，更无需脑补我的种种“惨状”。我们曾就这个问题探讨过，道理都明白，但我妈——这个曾经的小学高级教师却迟迟不肯迈出第一步。。。我选择的道路是难走，可还不至于是绝境；老太太真的没必要对我的处境及未来夙夜忧叹，因为虽苦在其中更是乐在其中。

刚又给自己加了一杯，先前的飘忽多了一点点的重量。

白天的田野仿佛还能嗅到，曾经我在那里逮过蚂蚱，抓过蝴蝶，耍过河水，钻过树洞，采过野花……

舅舅家的庭院早不是从前模样，曾经我在那里畏惧过中堂画里的白胡子老头，通过戴着老花镜走路来感受深一脚浅一脚，在冬天的石榴树下委屈地哭过，在春天的香椿树上刻下过自己得意的文字，在宽阔的场地中练习过自行车……

是耶？非耶？

且进酒吧～

尽管下一程从此不再相逢，可那明晃晃的往昔仍然波光粼粼，兀自纯净着妖娆着，滟滟又脉脉。

蓦地又想起那四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可生而为人，便断不可辜负这一世，尽管它未必繁华，又或者清凉。身直逆旅过客，纵得浮生若梦，终须不负此身不负此心不负此生。若待万水千山走过，于峰回路转处遥望身后——天地如是、万物生长，彼时浅浅一笑，即得圆融通达。

——喝多了，扯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