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年一到年二十三,就有各种小年的信息。好像各地的小年都不一样,但是集中于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我们老家一直没有小年的概念,但是逢年到二十五,就一句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的话:入年驾,讲好话(谐音)。
我对这一天印象特别好:因为每年到这个时候,父母都会收敛起一年的脾气,对小孩子尤其耐心包容,再也不苛骂与指责,甚至有时候还感觉父母突然温柔到有点含情脉脉。当然实在太皮了,我妈妈还会说一句:你再皮,小心我开你的“年柑里”,意思就是挨打,家里有个意头是自年二十五后,做过什么事情,那一整年都会这样。就是说挨打了,那一整年都会被挨打。对小孩来说,一整年都挨打,那是一种不可想象的惩罚。
和邻里邻舍也保持着最友好的满面春风,大家再也不会因为一些小事而耿怀或者不愉快,欢欢喜喜的都开始准备迎新年。
如果说之前迎新年开始这里扫扫,那里抹抹,小打小闹的收拾,那这一天后,家家户户就开始进入大规模的大扫除了。被单床单全部要拆洗,父母会提前一天用热开水炮姜,然后浸泡,第二天拿到河里去冲洗,然后太阳底下。洗过的衣物被单就有一股姜和太阳混合的香气,好闻又干净,躺上去就有一种清清爽爽辞旧迎新的感觉。
现在家家户户都有洗衣机了。还是会提前用热姜水浸泡,然后洗衣机洗。这几天,阳台上就看得到到处飘扬的衣物,在太阳下昭示着一年到头最欢喜的妥帖。
还有,这一天就会开始准备过年的食物。过年食物一向复杂又简单。说复杂就是团年饭的食材特别多,要样样准备齐全还要好吃;说简单,其实每一年,甚至逢年过节,也无非就是那几样菜:酿豆腐、鱼丸、肉丸、付卷、鸡、鱼、粄,青菜。
开始预定豆腐,豆腐的讲究是既要嫩又要好酿。不嫩不好吃,讲究了嫩不好酿;所以好吃又好酿其实一门技术活。会向平常吃习惯的做豆腐人家预定,经常听到的就是“你们家要多少板豆腐”,但这几年吃这一块已经不匮乏了,加之如果那几天天气太热,不易保存,所以豆腐的问话是“你家定了几餐的豆腐”。这个问好在很长时间里彰显了一个家庭一年到头的幸福指数。因为定豆腐多,说明家里不仅人丁多,而且过去一年手里有钱,所以过年会吃好一点。(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了,但是老一辈的人还是如此问好,每次听我都觉得特别迷之喜欢)。
要定搏丸(谐音,具体待考)。家里的搏丸真是太好吃了。简直百吃不厌,又脆又有弹性;
要定猪肉,都有一种奔走相告的态势:谁谁家养了一年的人家猪,你要不要定。这种猪肉确实很难的了啊。猪肉是用来酿豆腐的,多余的一般会做付卷和加粉做肉丸。
要定鱼丸,一般父亲会自己去熟识人家定草养的草鱼做鱼丸,那个鲜香,常常刚出锅,我就能吃好几个。
要定鞭炮,一般会连赏灯都预上。
还有各类年货,瓜子糖果。
过年的桌面那真是一团喜气洋洋的丰盛。
总之这一天后,人就开始各种没有来由的忙碌和兴奋,马不停蹄脚不沾地又满面春风筹备着过年。
而入年驾后还有一件事,家家户户必做。那就是“起油锅”。小时候,我记得外婆会提前浸泡糯米,然后碾成粉,预计二十五六就全家一起做煎堆,做油角;而炸煎堆油角的锅就叫油锅。做煎堆也是一个技术活,糯粘的比例,粉糖比例,油的量,火候的掌握,都决定了你的煎堆是否酥软焦脆,是否外脆内糯。
当然,家家户户做煎堆除了为了过年添点心,也是为起油锅,意味着来年运气向火一样旺,家人团团圆圆。
这几年我家因全家人均觉得麻烦,所以炸煎堆这事就渐渐没做了。但是外婆说油锅一定要起的。于是家里前几年会做炸付卷。我有幸在我爸指导下做过一次:葱白剁碎,鱿鱼香菇剁碎,肥瘦比例的肉剁碎,然后去锅里过一过,就用专门的腐皮包裹,切成段,放油锅一炸,火候一到捞起,完美。但是后来说太热气,少做点。于是妈妈就会去买几块豆腐,起锅倒油炸成金黄,算是起了油锅。来年旺旺旺。
而在做些事的同时,家里的父母,老人都会开始念叨在外工作的孩子归程。在他们眼里,年二十五一过,一家团圆就要开始了。
这些都做完,基本就是等待大年三十祭祖、做粄。我们家一般都是供奉家神,不用去祠堂祭奉;但是我娘每年必定要做一圆盘粄,寓意:原原正正,团团圆圆。一般我娘还会怂恿我做萝卜粄,如果我不懒,天气又不冷,我还是会做的。
入年驾讲好话。曾经有个想法是把家里的一些风俗习惯整理出来,以免得以后我们都忘了。这都是财富啊。终因很多琐事无法进行一一考究,记录了一些印象中家里过今天的情景。习俗繁杂,不禁时代潮流日渐稀薄,但是有些仪式感还是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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