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大概是病了。
游荡在梦中诡谲的光影和苏醒后漂浮于眼前的幻境几乎让我发疯,每天都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来区分梦境与现实。
如若能轻易地区分开的话,我也不至于惊慌失措。那出现在床头的灰色的鳞片像是梦境与现实之间的使者,也是压垮我的最后稻草。它们只有玉米粒大小,像叶子一样有着纵横交错的脉络,但我很肯定那不是某种植物的一部分。我曾在入睡前仔仔细细的检查过整张床,确认没有任何一片鳞片,胆战心惊的入睡之后,经历过那令人恐惧的梦境再回到现实,我总能在枕头下面和旁边找到一堆的灰色鳞片,它们仿佛在宣示着某种存在的痕迹。
这让我难以入睡,导致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总是能看到重重叠叠的影子,脸色也变得焦黄起来,以至于没有办法正常工作。请了长假之后,我先去看了心理医生。
在听完我的描述之后,医生嘱托我对家里进行全面的除虫和打扫,并且帮助我排解心理的压力,但是一系列流程下来,我更加焦躁不安了,眼前重叠的幻影也几欲让我呕吐。匆忙辞别医生返回家中,头痛欲裂的蜷缩在沙发上,眼前的一切都扭动起来,慢慢长出那诡异的鳞片。
妻子闻声赶了过来,知道我又犯了毛病,想过来安慰我,但是在我眼中,那并非是妻子,而是一个奇形怪状的、满身鳞片的怪物,我恐惧地大叫一声就晕了过去。
这大概是最近睡得最久的一次,也是梦境最为清晰的一次。以往如烟似雾、四处流动的光影,如今变得模糊且依稀可辨。梦中的我好似身处一座岛屿的边缘,整座岛呈灰色,四周是蓝色的,像是海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白色的烟雾,岛上仅在远处有一个矮矮的凸起,其他便是平整的地面。脚下灰色的土地诡异的蠕动着,好似一双坚硬且强有力的大手在轻轻地抚摸。梦中的我便这么无措地站着,直到远方那矮矮的凸起缓缓挪动,慢慢来到我的身边,绕着我转了一圈,好似在打量猎物,最后停在身后,我浑身好似电流通过一般打了个冷颤,紧接着便苏醒了过来。
掀开枕头,灰色鳞片依旧,这让我更加痛苦与无助,将它们收集起来之后,我打算听从医生的建议,对房间进行全面的清扫和除虫。
在联系了专业的除虫公司并且交代妥当之后,我被告知需要离开家里三天的时间,我刚好打算带着妻子回老家去修养一段时间。
我的老家在宁夏南部的山区,自从通了公路以后,基本告别了贫困和落后,村子里年轻点的人大部分都外出务工了,留下的都是些耳顺之年或更年长的老人。之所以选择回老家,一是环境适合休养生息,二是我模糊记得小的时候,村子里有几例村民莫名发疯的病症,除了一个人外,其余的全部惨死荒郊野外,我想回去仔细了解一下这些事情。
但就在返回老家的当天晚上,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
太阳尚未落山的时候,妻子去收拾屋子,第一天晚上打算将就一下。我头昏脑涨地坐在屋门前,望着远处郁郁葱葱的大山呆呆发愣。随着太阳的渐渐下落,一股凉意倏然而起,原本的清凉变得阴冷,四周暗了下来,妻子在屋里打开了灯。
等到几乎看不清东西的时候,我愈发的恍惚起来,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打算呼唤妻子,可就在这时,妻子却从屋内爬了出来。
没错,确实是爬,我后来无数次回忆起那时的场景,还是不由得汗毛倒竖。出现在门口的妻子四肢着地,皮肤上布满了灰色的鳞片,看起来万分诡异,她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头皮发炸,骇的连连后退,不小心被身后的凳子绊倒,倒地的瞬间便晕了过去。
待到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我端正的躺在收拾好的床上,睁开眼睛后看着屋顶发了会儿呆,逐渐回忆起昨晚的事情,便发了疯似的爬起来呼唤妻子。好在她闻声赶紧走了过来,我仔细端详了她半天,犹豫之下坦白了昨晚的见闻。
她听完后也被吓了一跳,并且告诉我,昨天收拾好屋子发现我已经坐在门口睡着了,她费尽力气才将刚瘦了十几斤的我拖到了床上。
看来昨晚的经历是梦了,可我总感觉现在的妻子怪怪的,好像时刻在偷偷地看我,就连她正视我的时候这种感觉也没有消失,这让我脆弱的神经再次绷紧。
待妻子安抚好我之后,就去继续做早饭。我立马掀开枕头,数量庞大的灰色鳞片密密麻麻的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反倒没那么惊恐了,这是某些东西存在过的证明,比起长在某些东西上的鳞片,这些安静躺在枕头底下的更容易让人安心。
吃过早饭,我拒绝了妻子要陪我一起去的要求,独自一人带上一个小布袋出了门,那里面装着今天早上在枕头下发现的鳞片。
早晨的阳光并不刺眼,但还是让我很不自在。太阳才到斜半天,就已经有稀稀疏疏的老人拿了板凳坐在阴凉处闲聊了,我挑了人比较多的一个地方走了过去。
一番问询之后,果然还有人记得那些陈年旧事,但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幸运的是,那位幸存者以及少数几位离世者的亲属仍住在村子里。问过路之后,我打算先拜访那位名叫王树根的幸存者。
临走前,一位老人告诉我,此人从当年那事之后就从不踏出家门一步,并且变得喜怒无常。我道谢后就离开了。
弯弯曲曲的小路像是一条攀附在山体上的毒蛇,这个想象使得走在上面的我感觉很不舒服,让我想起了梦中那灰色的岛屿。
在虚弱的身体即将筋疲力尽的时候,我找到了那户人家,一座孤零零地镶在山村角落的破旧房子。
上前敲了敲门后,我靠在门上等了好一会儿,一只浑浊的眼睛才出现在门缝里,看起来眼睛的主人年纪不小。打量了我一会儿之后,门缝中的人才声音沙哑地开口问道:“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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