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读书,读到朱光潜先生写给青年的十二封信,其中有一封信是《谈在卢浮宫所得的一个感想》,文中讲到有一次他访巴黎卢浮宫,去欣赏达芬奇的名画《蒙娜丽莎》。摩挲这幅画的过程中,作者讲到可以从蒙娜丽莎轻盈笑靥里仿佛能窥透人世的欢爱和人世的罪孽,虽则见欢爱而无留恋,虽则见罪孽而无畏惧。与此同时,一群由四五十个美国旅行者也来参观,他们看到这幅画时,照例露出了几种惊奇的面孔,说出几个处处可用得着的赞美之词,不到三分钟又蜂拥而去。
朱先生由此联想到关于中世纪的艺术创作者,他们为了发选行书籍,需要朝于斯夕于斯地抄写,有时候一年还抄不完一部书,那时候的大师们,就像达芬奇,为了一副画作,甚至要去解剖尸体,只为能准确把握身体各部分构造,而现代的人,不只是欣赏过程如美国旅行者一样,追求效率,创作过程也一样,技术的发展使得书籍日印万册不再是问题,然而作品的质量却有待商榷。这样的情况,岂止在艺术创作领域,在我们的工程实践领域,在我们的教育领域,比比皆是。人人都在追求效率,流水线作业,批量生产,只问效率,不问质量。
这些问题让我们思考人生价值的标准到底为何?难道只有效率这一个标准吗?达芬奇用了三四年时间来完成,试问现在的艺术生们有没有胆量用几年时光,只为一幅画而废寝忘食。以此类推到是我们的教育,就拿高等教育来讲,现在大多数学校的生师比逐年增长,就在今年,由于疫情影响,国家又大幅扩大研究生的招生比例,尤其专业型硕士研究生,有的学校甚至扩容1倍。这种情况下,考上研究生的人越来越多,这对于缓解就业压力,一时是有很大帮助。然而这批学生进入学校后的教育和培养问题,不容乐观。大家稍作思考便知,老师的数量没有增加,而学生的数量扩大了将近一倍,无论是从老师对学生的关注度,还是从老师手里的项目和经费数量上,对于学生的培养,都是不利的。更何况,疫情造成的经济压力使得今年各个方面的科研经费不增反减。这样的机制下,培养出来的学生质量,大家可想而知。更遑论现在的教育培养机制基本是批量生产,几乎没有淘汰机制,大部分的研究生都是可以正常正常毕业的,除非个别的实在不靠谱,但是学校在这方面也是谨小慎微,生怕会有什么责任。一个学校,对于学生的培养,最大的关注度在不要出什么纰漏,不要担什么责任上,貌似着力点有点偏了。这样的教育,效率确实是高了,可是学生的质量呢?
追求数量和效率的问题,不只在研究生的培养阶段,本科生阶段也一样,现在的大学基本没有淘汰机制,就拿今年我们学校的毕业设计来讲,往年还有个第一次答辩不合格就得参加二辩的政策,虽然二辩也是放水,但是毕竟对学生还多少有点威慑力。今年连二辩都没了,同事们一起聊天,开玩笑说,这答辩也不必了,直接都放过了就是了,何必劳师动众的。虽是玩笑,确实事实呀。可以说,99%以上的学生,本科四年都正常毕业了。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但是学生对知识的掌握,很多情况下都是走一个程序化和流程化的阶段而已,而现在的体制,不允许我们去思考如何对学生们精雕细琢。我们的做法,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跟朱光潜先生文章中提到的参观《蒙娜丽莎》的美国旅行者,有什么区别呢?不客气地说,很多学生在接收教育的过程中,只是走马观花,看看热闹而已,这还是像样一点学校的情况,而对于一些二流三流的大学,简直不敢想了。这与中世纪的艺术家们苦思冥想地沉淀对艺术和知识的认知,其差别岂止是一个鸿沟的问题呢,简直是天壤之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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