惰

      奶奶生病的那段日子，正值秋季。银杏叶似乎是一夜之间憔悴了，满树挂着黄色的叶子，那叶子风一吹便纷纷飘落，仿佛永远都落不完……

      邻床是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整天的躺着，一动不动。好几次我以为人没了，凑近一看她两只眼睛睁得椭圆，本就黝黑的皮肤使得那对眼睛尤为亮，很是骇人。除了每天回答医生的寻问，她几乎不说话，给人一种孤僻的感觉，更是鲜少有人探望。

      不常见的，某天下午他儿子来探望她。我记得很清楚，她那天话很多，真正像个母亲一样，对着自己的孩子絮絮叨叨以此来弥补分离的时间。她儿子坐在一边安静的玩手机，完全和他母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心里挺为她高兴的，无论如何至少她最爱的人在身边。

      医生进来后，她儿子站起来，细细寻问母亲的病情，我似乎看到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从女人的脸上滑落。直到听到医生说病情并不严重，男孩才松了一口气。女人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向着男孩摆了摆示意他过来。那只手简直令人难忘，那是一只怎样的手啊！完全就是皮包骨头，手上的经脉纵横交错，像是一截枯木。因为各种针剂注射，疤痕和囊肿依然清晰可见。他儿子走过去的时候，有那么一刻眼里透出不耐烦，但只那么一刻却足够让人心寒。后来男孩又不说话了，又是他母亲一个人一台戏，偶尔男孩才会抛出两三句话来。我在旁看得十分矛盾，男孩分明是个孝顺的孩子啊，又何故于此？

      奶奶出院后，有一次谈话间提到邻床的那家。

      “你知道她得的什么病吗？”

      “不知道，医生不是说没什么吗？”

      “癌症。”

    听奶奶说那女人知道得了绝症后，死活要换病房，还不许医生通知家人。顷刻间女人憔悴的面容和枯槁的手浮现在我眼前。那天，我紧紧的抱住这个几乎陪伴了我半生的老人。

      其实，很多事情无关乎时间的长短，而在于我们本身。就像是懒惰的人做什么都一事无成，而懒惰的灵魂什么都会失去。

    路边的银杏叶落了，铺满整条街道，似乎在昭示着有多少人死亡，又有多少人错过。

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