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形容好老师,都说“春风化雨”,但更多的老师和家长,都喜欢采取“雷霆万钧”的方式来震慑孩子,强调自己的师道尊严或者父母威信。
有这番感慨,是因为我最近刚看了一部法国电影:《放牛班的春天》。
电影讲述了一个叫“塘底”的学校里,汇集了一帮问题儿童,他们或者孤僻,或者调皮,甚或有暴力倾向。学校的校长相信钢铁纪律,遵从“犯错-惩罚”的原则,对学生进行高压式的管制。
而新来的老师马修则试图去理解和改变这群孩子。作为一个失意的音乐人,他决定用音乐打开孩子们封闭的内心,组建合唱团,让每一个孩子都能在团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发挥自己的作用。
最终,在他的努力下,那些原本荒废时日、不思进取的小孩,展现出了新的面貌,不再好勇斗狠,而是变成一群让人觉得身上泛光的天使般的儿童。
马修老师不像《死亡诗社》里的基廷老师,有着自己的一套深刻的教育理念,他只是怀着对学生的一点善意,试图去理解他们,而不是仅仅用惩罚与泼冷水的方式来对待他们,更重要的是,他让每个孩子在合唱团中找到了自己的合适位置,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是能够做好事情的,在合唱的过程中重新树立起自信。
与之相反的,则是校长的行为:他把沉默孤僻的皮埃尔说成内心邪恶,警告马修老师要小心他;当发现学生做了越轨的行为时,找不到真凶的他就决定要惩罚所有人;当发现自己的钱被盗窃的时候,他不去查明真相,而是直接怪罪新来的“坏分子”,报警抓人;当在课堂测试中,学生答不出问题时,他毫不客气地说:“你真笨!”
惩罚与打击,在他看来,才是真正负责任和可行的教育方法。
而中国的很多家长,虽然不会像校长做得那么地严苛,但他们同样也是打击式教育的信奉者。
心理学教师剑圣喵大师在自己的公众号里面就写文章谈过这个问题:
厅级领导林叔的儿子小胖,刚上初中就不和父母说话了,并且成绩一落千丈。
为此,林叔焦急无比,求助于喵大师。
在跟这对父子聊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大师就发现:
【并不是孩子出了什么严重心理问题,而是父母在教育上已经病入膏肓。】
【第一,小题大作,生活上的一点细节,会被无限放大到人格的缺陷,甚至是什么成长过程中的“不治之症”。】
比如小胖说自己的理想是去日本学当配音时,林叔的说法是:“你还去日本,前几天刚好是南京大屠杀公祭日你知道吗?阿威那种小流氓,他的话能信?况且你还抽烟,一张口牙齿都是黄的,怎么当配音?”
【第二,无论聊什么,谈话的矛头都会对准孩子,话题总是围绕孩子的不足。】
比如小胖想多吃一点的时候,林叔就会呵斥他:“你还吃,我们家没有肥胖的基因”、“鸡肉你少吃点,你知不知道一胖毁一生。”
喵大师认为:
【当代家长喜欢通过“泼冷水”这种方式,来展现自己在智力上的优越感,从而表达一个潜在观点“你所做的都是错的,只有在我的领导下,你做的才会正确”。】
我记得我中小学的时光里,总是盼望着父亲出门,不愿意跟他交流,甚至到现在我都不太愿意跟他说话。原因就在于我人生中有太多小胖式的时光,从穿衣打扮、走路方式、说话方式到学习成绩,都能成为我父亲秀自己“智力上的优越感”的舞台,因为他总是能无比正确地指出我的谬误。
在他看来,指责和泼冷水才是能促使我改进的方法。这大概也是很多中国父母的想法。
在我看来,孩子最怕的就是遇到这样的父母:他们总是能正确地攻击你错误的地方,并且还是怀着“我都是为你好”的目的。你没办法反驳这样的父母,但你的人生会有一大段的时间,总是被提醒着你不合格,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人怎么自信地面对自己的人生?相比于教育、启发、帮助孩子树立面对人生的信心、培养独立而完整的人格,很多父母更在意的其实可能是树立自己绝对的威信:我是正确的,是一眼能把你看到底的,是一个你必须遵从的父母。
富二代王大骐在自己的著作《财富的孩子》中,谈到自己的一段经历:
犹记得高中我临时被传唤到一个饭局上,父亲身边照例围了很多成功人士,我进门悄悄地坐在一个角落里。父亲兴致来了,突然开始点评起我,言语中提到我的一些行为,最后以“废物”定性。我无法强忍住泪水,当着众多陌生人的面赶紧用湿巾捂住了眼睛,可身体的抽动还是没能挡住。
父亲在极度失望后,更关注的其实不是儿子的问题,而是自己的面子与尊严:“你这么做,叫我的面子往哪放?”、“我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像这样的话,我自己也听过不少,尤其是在高考失利时,我父亲最焦急的,就是很多朋友打电话过来问成绩时,他的面子挂不住。
中国长久以来,都是个家长制作风浓厚的父权社会。对于很多父亲来说,在与孩子的相处之中,他们最在意的其实是保证自己的父权与威信,他们在孩子失败或者不听话的时候,展现出巨大的愤怒,其实是对自己的威信被质疑与推翻的恼羞成怒。
为此,他们就会转而指责孩子,认为都是孩子不听教导才导致失败的出现,转而加大对孩子的打击力度。
就像电影中的校长,当“犯错-惩罚”的规则并没有让孩子变得更好的时候,他的反应不是改变自己的方针,而是加大惩罚的力度。
法国我不知道,但在中国,一个孩子要成长为一个健康、自信、独立的成年人,最大的障碍,往往是数千年父权社会残留在父母身子里的文化劣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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