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论什么...啊?”我显然是不擅长起话题。
“好不容易有次机会出来。”她伸伸懒腰,“就聊点有意思的吧?”
“有意思的?”
“比如你那些朋友?舞伴?”
“那有什么好聊的?”
“你一米八吧?”
“八三。”
“哦。那,你的舞伴可不能很矮呢。”她说。
“是不矮。我记得,她大概有个一米六七六八的样子吧。”
“的确不矮。”
我想着她的意思是不是是不是自己更高?
“得穿特殊的鞋吧?”
“没有。她们仨一人一双高跟鞋。不对,不是高跟鞋。应该是,我也不懂,反正有点跟。”
“那踩到你岂不是很疼?”
“不会。人家技术好着呢。”
这时,我刚发出去的信息有了人回应。
师弟果然是去了沈阳,他对象是沈阳人,现在正在沈阳的一家科学仪器公司上班。
也不知道那边的待遇如何。
这小子读博士时候的专业是计算离子进入等离子体鞘层后,轰击晶圆表面,造成的腐蚀情况。
说老实话,他很聪明。大工的学生们大多不笨。但是就是有点懒散,不然应该很快的就毕业了。
师弟回话说自己可以回大工以后好好看看,看能不能调出来。
看到这儿,我倒是很高兴。
“说,哎,你的那道题...”
“题?哦,那个明天再说吧。周五前都可以的。”
“哦...”
“你在大连没有学跳舞?”
“有。大学里边,经常有给博士生们介绍对象的所谓交际舞会。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哈?那现在就感兴趣了?”
“唉,她们硬拉我去的。”
“你同学?”
“嗯。我估计是她看我实在太宅了的缘故吧。”
“你们两是高中同学?”
“三加三,初中加高中。”
“现在又在一起工作?”
“哪儿,她读博士呢。我这不工作了吗?”
“她没教教你?我是说,跳舞?”
“我靠。”没防住我蹦出了这么一个词儿,算粗话,有点不太礼貌。“嗯,没有,她水平太高。
基本上是在自己玩儿。”
“那你的舞伴是?”
“她的同学。”
“学物理的?”
“学地理的。”
“哦,比我们管理好。”
“好?”我心想,你没开玩笑吧。
“能到处旅游呢。世界那么大...她们能去的地方要多很多呢。”
“也没有啦。我问过她们,她们其实出野外,也就是固定的去那么一些地方。”看着她有兴趣,
我跟着说下去,“像是青海的雪山、甘南或者是沙漠之类。做学术么,选择不是很多。”
“哦。”
“不过,她们似乎的确更有意思一些。”
“嗯?”
“我曾经听她们描述过自己的课题,她们说得挺枯燥。不过我听着,倒是要比我们看得东西宏观
得多。我觉得,可以用物理的一些概念好好想想,说不定有新结论。”
“呵呵。”此人不置可否。
“你本硕博都在这儿?”我忍不住发问了一句。
“不是,本科在广州,硕士才回来的。本来想去社科院。不过想来想去,嗯,还是回来了。”
“社科院?”
“嗯。”她啜了一口咖啡。“社会科学院。没听过吗?”
“好像。有过。”
“其实原来还有想法去人民银行的经济研究所来着。类似的原因...”她一摊手。“回来了。”
“打算做老师么?”
“有这种考虑。”
“哦,那也不错。”我没头没脑的回上一句。
“你呢?”
“我?无聊得很。人不傻,但也绝不聪明。大学毕业,想离开甘肃。就去了大工。大工毕业,想去
中关村。晃荡了一圈就回来了。就这么回事吧。”
“哦,这么简单?”她揶揄。
“的确。很简单呢。”
“喜欢大连么?”
“喜欢,很好的地方呢。”
“怎么不留下?”
“嗨,那会儿一时兴奋,哪儿顾得上这个。由着自己性子了。”
“现在不由了?”
“太任性不好。”
“没看出来。”
“嘿嘿。哎,你父母在这里工作?”
“嗯。”
“哦,那挺好。”
“挺好?”她差点没喷出来。
“是啊。怎么这么激动。”
“没有,你挺乐的。”
“我是觉得近了也不错。不一定要出个国,读个洋博士之类。”
“读个洋博士不好啊?”
“那没有。但是我觉得女生折腾太久也蛮累的。”
“你这话说得,好像见过洋博士似的。”
“我还真见过。”
“邂逅啊?”
“不是。一起吃过饭。”
“探讨学术?”
“也不是。”
“那是,交流人生理想?”
“不是,就是吃火锅。”
“怎么有这个雅兴?”
“没有。我姨夫的朋友。算是老乡,我姨夫在临洮读农校的时候的同学。后来那个人农校毕业后,又考
了一次大学。去了人民大学。毕业后,就留北京了。算下来,大约是89、90年左右的事儿吧。”
“然后?”她认真了点。
“然后,人家就在北京工作了嘛。一直到现在。高校教授,那次说要招待小老乡,就把我叫到了昌平去。
”
“在然后?”
“然后就没啥啦。就是一起吃了一顿饭。人开玩笑,说英语怎么样,想不想出国?”
“你怎么回答?”
“我说——不想。”
“不想?!”
“嗯呐。不想。”
“为什么?”她切了一块蛋糕。
“没啥。就是觉得国内呆着舒服呗。”
“哦,你这个姨夫的朋友出国留过学?”
“不是。”
“不是?”
“对。”
“那是?”
“哦,他们家闺女出国了。”
“读本科?”
“不是。”
“又不是?”她乐了,喝了一口咖啡。大概意思是大哥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嗯呐。那姐儿们,我瞅着挺奇葩的。”
“这是什么话?”
“好好的一个女生。结果跑去读什么博士。”
“博士怎么了?”得,我忘了眼前的这位也正在读博士。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么一说。”
“更奇怪的是,我服了。你猜这姐儿们是什么专业的博士?”
“计算机科学。哈哈哈。”我拍手大笑。
“笑什么?”她表示不理解。
“你觉得不逗么?一个姑娘家,不学点什么金融啊、管理啊、会计啊。结果学这个。好嘛,还是个博士。”
我得意到差点就说出来这姐儿们是第三种人类的话了。
“哎,你慢点笑啊。”她也倒是被我的屌丝劲儿给逗乐了。“说说人家长啥样啊?”
“长得,倒是蛮清秀的。小姑娘脸圆圆的。长发。挺腼腆。没事随着带着一本《海底两万里》看。怎么说,
很文雅吧。”
“那你没动心?”
“呸,我多么纯洁的一个人啊。这么畜生的事儿怎么可能干得出?”
“啊,真纯洁,真纯洁。”她拿勺子搅搅咖啡,不理还在傻笑的我。
“后来呢?”
“哪有什么后来啊?吃完饭,我就撤了么,也没有和人说几句话。回中关村去了。”我说。
“哦。”她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那是哪一年的事儿?”
“2012吧?”我想了一下,肯定道。
“今年是2016,也就是说,四年前?”
“呵,还真是呢。那会我才24岁,刚毕业呢。”说到这里,我长叹一口气。不知为何,感觉自己非常悲伤。
“哎?”她可能是想活跃一下气氛,“那姑娘多大啊?”
“我真没问。不过,掐着指头算算,我去那儿会,她在清华刚读完硕士,挺嫩的,估计也就是二十刚出头吧?”
我估算到。
“清华?”她似乎很惊讶的样子。
“嗯。她北京人么,考清华不很容易?你不还中山的呢?”我解释道。
“那敢跟人家清华比?”她半开玩笑说道,隔了一会儿,又从蛋糕上切下来一小块,放在白色塑料制的刀上边
,用手拿着,逆着挑到自己嘴边,一张嘴,吃了下去。看来女生们还真是喜欢吃甜食。
“她本科也是清华?”
“嗯。应该就是了。她爸说她是保研的。”
“那也不见得是清华啊。”
“不。那姑娘挺腼腆,没跟我说几句话,不过说的时候,倒提到几句二校门。还说到湖。怎么听,怎么像是清华
的。”
“哦。名校生啊!”她下个结论。“那你也不努力努力?”
“嗨,又来了。”
“知道知道。你是一个纯洁的人。后来,就没有联系了?”
“联系啥啊。就聊过两句天。不过,我后来把《海底两万里》买回来了,仔细读了读,觉得也就那样,不如凡尔纳
的另外一本书,《神秘岛》好看啊。真不知道她在看啥。”我奇怪道。“哦,后来我就回兰州了。”我怕她不懂,解释道。
“你失去了一个在北京生活的机会。”
“哦,那没啥。我自己辞的职。我觉得实在没意思了,嗨...”叹口气我又补充道,“我也呆不下去了。”
“嗯?”她看着我。
“觉得很无趣。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些什么?”
“那你现在回来就有趣了?”
“谈不上有趣无趣。反正,我觉得,很知足吧。”
“一个月伍仟大洋,知足?”她调笑。
“嗯。”我总结道,“我本来,就对赚钱没有太多兴趣。这两年,我还发现,自己其实挺没有出息的。可能,是没有
什么大理想吧。也不知为何,别的男生都很有雄心,我就是一点都没有。”
“可能是生活太好了。”她随口提到一句。
“真有可能如你所说吧。不过,现在觉得很心安。”
“心安?”
“是呢。每天认真的工作。哪怕被领导骂也不生气,继续努力。烦了,就出去沿着黄河散散步。累了,就回单位分配
的宿舍。舒舒服服的休息一会。想家人了,就回去看看。是挺没出息。”我说,“不过,我总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想要更多的
东西。”
“嗨...”她似乎有些失望。“真想看到你生龙活虎充满战斗力的样子呢。”
“那倒不难,在领导们都逼我逼到极点的时候,你就看到了。哈哈哈。”说罢,我又忍不住得意的笑起来。
“哼。”她白我一眼。“喝完你的咖啡。”
“太苦了。我不喝了。”
“怎么...?”我猜她是要说浪费。
“喝喝喝。”于是一饮而尽。喝咖啡的感觉似乎令我想起了初中时第一次喝中药的情景。
“怎么这么苦?”我几乎要吐出来。果然,刚才喝得太快。
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不提醒我放糖?”
“谁提醒你呀。一进这儿,生怕我花你钱的样子。”
“!@#¥……”
“走吧,回了。我还要去写论文。”
“哦,那我不送了。”谁让她们学校就在这咖啡馆对面呢?
这位大姐拎起了包,直接拉开包,掏出钱包,从放着一叠整齐的卡的钱包当中拿出一张一百递给了前台。
“哎,我来...”说着,我摸摸口袋里边那张折得像手纸一般的一百元。
结果前台利索的找了钱,她把零钱放到了自己钱包里。合上。再把钱包放到大包里边。
真不懂她们女生,大包小包的套这么多有意思么?
“哎,这一百,你拿着。”我想把一百塞给她。
“下次吧。给你省点钱。”我出了门,羞愧不已的站在风中。
“你愣在那儿干啥?送我上车!”
我这才反应过来,站在路边,拦住了一辆即将火车站方向去的出租。
“师傅,安宁。”她熟练的上了车的前座,紧接着拉上车门。
临了,她拉下车窗,跟我说,“你的故事很好。”
哎这不是故事。我没反应过来,合着,她听了一晚,以为我是在编故事?
“我没编故事。”
“谁知道啊?你不是还有个虚拟的表妹么?”说道这儿,她坐在前座,笑个不停。
旁边的师傅盯着我看,也乐。不知道这师傅乐个啥。
“小伙子,告个别吧,我要开车了。”
车随之启动。缓缓向甘南路驶去。
“哎,我问你,人留学去哪个国家了。”
“英国。”我答道,紧着往前走了几步。车逐渐加速。
“哪...所...学...?”
正当我准备回答时,车已经开远。我只得转身,准备走回雁滩宾馆去。
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听见有人喊我名字,转身,只发现,得,这姐儿们胆大包天,从车窗伸出头,“我下回再听你说啊。”
“好!”我大声回应。
车终于走远。
突然才反应过来,“哎,她学校不就在对面,怎么去安宁了?”
此念刚升上心头,又想,“呸,闲得蛋疼,管这个干啥?她生孩子难不成还要我琢磨是男是女?”
一摸口袋里边的一百元钱,拿出来一看,发现折是折了点,但既不缺角,也没褪色。
一得意,也打了一辆车,“师傅,去雁滩宾馆。”
我上车的师傅屌丝的离谱,前边一个烟灰缸,大开着窗户,也不怕冷。
我得意万分。也不计较。
待车走到雁滩建材市场的时候,突然改变主义,“师傅,去天庆大道。”
去了天庆大道之后,我坐下,一个人要了一把羊板筋,弄了一杯子枣茶,畅快无比的边吃边喝,这才是吃的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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