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瑜》

【兄弟】

“哥哥！你看这个好好玩儿！”

少年一边兴奋的拿着纸鸢，一边扯着正在看书的男子的衣袖。

“哥哥，陪我去放风筝嘛！”

男子放下手中竹简，回头摸了摸小孩的脸蛋。

“瑕儿，不可以调皮，爹爹布置的功课做完没有啊？”

“哼！又是功课！哥哥我才不要学！我要学得是厉害的武功！”少年不服，嘟起小嘴，“我要学我们肖家的“凌云袖手刀”！我要学肖氏五绝！这样我们就能想干嘛就干嘛！”

男子听了，皱起了眉头，“武功不是用来恃强凌弱，欺善怕恶是大忌！万不可如此！听见了嘛？”

男孩依旧摇头，“那我们学武有什么意思？”

男子笑笑，“等你有长大了就明白了。”

少年也笑了，跳进男子怀抱。男子就这样一边抚摸着幼弟，一边挑灯夜读，微光照映下，男子的眉目格外清秀。

【天机】

“瑜儿！你也行了加冠之礼，从今天开始，便要进入“天机院”修习啦。”

须发皆白的老者端坐椅上，手捧清茗。

“是，孩儿定不辱命！”肖瑜抱拳行礼。

“瑜哥！瑜哥！”

就听一声哭腔从门外传入，肖瑕冲来进来。“别！别丢下我！我同你一起去“天机院”好吗！爹！爹！”

“胡闹！”老者突然振眉怒吼，将茶杯狠狠摔向地面，碎瓷沸水溅起，扑向肖瑕。

“哥！”肖瑕脸色苍白。

只见肖瑜跪在父亲面前，替弟弟挡住溅起的碎片，他双目微闭，脸上似有血痕。

“瑕儿还小，希望父亲宽宥则个。”他向老人磕头拜倒。

老人看了肖瑜脸上的伤痕，心里也是后悔，当下狠狠的瞪了肖瑕一眼，转身走了。

“瑕不掩瑜！”

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在堂中回响。

“哥！”肖瑕大哭扑到肖瑜身边，可是却被他一把推开。

“哥？”肖瑕疑惑。

“你已经不小了。”肖瑜也不看他，声音冰冷。“咱们肖家除了“天机院”，还有“地藏院”。”

肖瑕看着眼前的哥哥，突然觉得陌生起来。

“待得你能进“地藏院”再来寻我吧！”

男子起身，独自离去，空留少年一人徘徊堂中。

堂上四字匾额是那么刺眼。

“芝兰玉树”肖瑕呵呵发笑，笑的那么无助。

“芝兰玉树，生于庭阶，哈哈哈！他是玉树，我不过是颗烂草罢了！”

【地藏】

“今日大会，将会选出下任肖家家主，肖氏一族武学文采俱佳者方可出任。”

“啊！”随着一声惨叫，台上一名少年摔出场外。

留在台上的少年眼神桀骜冰冷，青眸如雪。

“肖瑾出场，肖瑕获胜！”

地藏院为肖家精英荟萃之地，非文武俱佳者不能入，而能在地藏院排进前三，便可有机会进入更高一级的“天机院”。

由于肖家人丁衰弱，这一代子嗣不多，进入“天机院”者便只有肖家长子肖瑜一人。

为了公平起见，肖家下任家主从天机，地藏二院中共同选出。

于是，命运的相逢便到来。

“瑕儿，你终于能踏上这个地方。”

对面的男子目光流露的和善依旧化解不了少年冰冷的心。

【往昔】

“瑜儿，爹爹知道你疼你弟弟，但再让他这么下去，那便是害了他！”肖时雨语重心长。

“无妨”肖瑜笑道，“待我当了家主，有我护着他便成。”他想起弟弟，目光变的柔和，“别人说我宠溺，那就算我宠了吧，一辈子说长也短，总有人要过的辛苦些。”

“你这话说的。”肖时雨愣住了，“他总有娶妻生子，为人父母的一天，你哪里能跟他一辈子？再说了，他若是日后成了个纨绔废人，你觉得你弟弟会开心么？”

男子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渐渐握紧。

【对决】

场上两道身影纷飞，袖袍挥洒，肖瑕攻势凌厉，肖瑜潇洒自如。两人所用皆为相同武功。“回风舞柳”、“四海归歌”、“天地反复”，“阴阳相合”、“明生暗灭”，肖氏五绝信手拈来，拳下生风，袖舞成刀。

两人打得十分激烈，同时也精彩绝伦。

肖瑕一心求胜，招式刁钻狠毒，肖瑜心存他念，处处留情。

终于，肖瑕寻到机会，“袖手刀”拂过，正中肖瑜面庞。

举座皆惊，满场震撼。

鲜血从肖瑜脸上滑落，肖瑜双目失去了神采。

他瞎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肖瑕这时候突然害怕起来，他此时一招得手，忘记了心中怨恨，剩下的只有恐惧与愧疚。

【无瑕】

“瑕儿，你看这是什么？”男子抱着怀中少年，把玩着一块璞玉，笑着问道。

“这是玉！”少年欢喜道，“我还知道，“沧海月明珠有泪 蓝田日暖玉生烟”，这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玉！”

“说的是！瑕儿真聪明！”男子笑着摸了摸少年的头。

“瑕儿，你知道吗，咱们肖家这一代的兄弟几个，都是以玉为名，“瑕”和“瑜”都是指的玉哦！除此之外，还有你“瑾”哥，“璞”哥，“缜”弟，俱是如此。”

“哈哈哈！爹爹希望咱家能得富贵，也不至于这样吧！”少年顽皮的抢着男子手中的玉，“干脆去开个玉饰铺得啦！”

“你这小子！”男子笑着，松手将玉让弟弟抢去。“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爹爹是希望咱们兄弟做人要有玉一般的品质。”

“诶！哥你看！”少年指着手中璞玉说道，“这里有一个小黑点！”

“哈哈。”男子柔和的目光洒过，握着少年的手刮着玉上的黑点。“你看，这个黑点能刮掉吗？”

“不能。”少年盯着璞玉。

“这就是了。”男子将少年转过，看着他稚嫩的面庞，正色说道。

“天地染尘，白璧有瑕，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有缺陷，人呢，也是一般。”他缓缓说着，“若是没有瑕疵，反而不太真实，不能掩盖自己的过错，不能逃避应担的责任。“瑜”重要，“瑕”也同样重要，人们不会因为瑕疵而去贬低瑜的价值，瑕疵也同样掩盖不了瑜的光采，这便是“瑕不掩瑜”的道理…”

少年似懂非懂。

【双璧】

“你你！”肖时雨气愤至极，“你兄弟是如何待你的，你竟如此狠毒！我…”

“爹爹！”肖瑜抬起手来。肖时雨知晓他有话要说，便示意全场安静。

“瑕儿？瑕儿你在哪个方向？哥哥找不着你啦！”肖瑜依旧笑着，明眸不再，皓齿犹存。

“哥！”肖瑕再也忍不住，泪水直流，跪倒在地。

“都是我不好！我…”

“我知道。”听了肖瑕的声音，肖瑜找到了方向，慢慢的摸索过去，时隔五载，再一次抱住自己最疼爱的弟弟。

“哥哥从小就宠你，养成了你这桀骜的性子，如今结果，便是我的过错。”肖瑜叹道，“不过，瑕儿千万不要自责内疚，哥哥看到你有出息，很高兴，咱们瑕儿终于长大啦，身手越发厉害…”

“哥…哥…”肖瑕将头埋进哥哥怀里哭泣。

“还记得哥哥曾经与你说过的吗？”肖瑜笑道，“瑕不掩瑜，若说你便是哥哥的瑕疵，那么对于哥哥来说，你是最重要的。”

少年静静地躺在男子怀里。

【落红】

“从那之后，我便离开肖家，独自外出历练。”

男子青眸如雪，望着窗外。

“我化名青眸，便是要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可无论怎么遗忘，我终究是记得，我是有一个如玉般皎洁的兄长，以及他永远温和的笑容。”

烟雨楼外，碧空似洗，洁白如璧。

【附】

“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

                      ————（东晋）谢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