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gril！

  “嗨，gril！”

        “嗨。”

        （事至如今，我还是不确定为一个莫名的念头，去同一位陌生的女子交谈并倾付心中所想是否可靠。对此，我仅仅是打开QQ软件，随手输入一行数字。查找之后，见对方为女性，即加其为好友且发起聊天。

        至于为什么这样去做，我也并没有非要如此的必须理由。仅是我心中忽闪过一个念头——同一个陌生女子交谈并说定几年之后的姻缘，不定是件美妙的事。所以，我便寻来一位女子尝试去做这方面的交谈。身边固然异性朋友也不少，甚至女朋友都有。然而一旦涉及此方面的问题，我更趋向于与陌生女子的相谈。但有关于可靠与否的问题，我也没有准确答案。我并不知对方的年龄、工作、相貌以及性情，甚至连对方到底女性身份的真实也同样存在疑问。

        然而，就开头而言，“嗨”的效用似乎往往比“你好”更具有亲和力。就好比和女孩子聊天时，不能聊对方感兴趣的，而是自己感兴趣的就是对方感兴趣的。今天我并不想这样去做，况且事已至此，我决定就非要诚挚直叙不可。）

        “可相信宿命？”

        “怎么说？”

        “六年之后，你会在我的枕边醒来。”

        “怎样的醒来？”

        “像你平常每日在自己的床上醒来时那样，平淡不惊。睁开眼睛后，入眼的都是熟悉的物景。至于我，你也像是久为夫妇的妻子看丈夫那样看待。”

        “如此肯定？”

        （这句话委实妙不可言。）

        我私以为，同任何一位刚结识的女子交谈，说出视对方为己妻的话大抵是招致反感的。因而从一开始，我就打定主意接受对方的不解与嘲弄。但这位女子予我的回答，却使我心生感激。诚然，我并没有戏弄对方的意思，但她也并未因我的唐突而责难我。

        就好像适合做百分百情侣的两人相遇，男方说：“我们结婚吧！”而女方立时点头同意。他们仿佛自出生伊始，即誓下约定，而今相遇，便是为兑付约定而来。那缘分妙不可言的魅力，即在此处。

        在如今如此张慌破败的现实社会人际关系网中，她透过冰冷的荧屏，向我以文字所能诉诸的特殊温度，使我心绪打开。“咚”一声闷响，我明显感觉到脑海里某一处洪闸被启开。而文字所需的营养，就此涌上、渗入思维的大地。）

        “那应该是2020年的一个秋晨。太阳光透过玻璃和窗帘的缝隙，直直倾倒在清早略显薄凉的被子上。空气也开始升温，被窝里，梦意暖暖地滑跃在肌肤的纹理中。”

        “美好的一天，后来呢？”

        “我从深沉的梦境中醒过来。那梦境在将逝的前一刹那，像是跨越了无限的流年光影。六年前二十二岁的我似乎在这一刻躺进了二十八岁的我的身体，穿越到未来。二十二岁的我见到了枕边沉眠的你，而这情状下的我，流下眼泪来。”

        “现在的你见到六年后作为你妻子的我，可是这样？你还流了眼泪。”

        “的确如此，我确实留下了眼泪。那的的确确是眼泪是打心眼里升腾起的酸楚而诱发下的泪水。是一切如梦易碎而引发的恐惧的泪水，是所愿在某一刻准确如实发生的幸福的泪水。模糊中我甚至觉得眼前的一切，不真实到会马上就消失起来。我拂过你脸上的碎发，凝视你时境不改的容貌。你平静的呼吸起伏在微妙的气氛里，睫毛和汗须在阳光的透影里，仿佛麦芒之浪般亲切可近。你在你那轻柔如春草坪般的梦里行走，而我此时却无比好奇你那梦里究竟发生着怎样的故事。不多时，你的眼皮微跳，睫毛几番抖弄之后，徐徐地睁开眼来。

        我说：‘我爱你！’

        然后泪在眼眶的边角里汇聚，‘啪嗒’一声，滴落在你洁莹朦胧的脸庞的麦芒之浪的海里，被阳光同样浸透后，有如琥珀般地晶莹剔透。”

        “我该会被惊吓到吧，平凡夫妻的平凡清晨，突然一方泪眼以对，实在难以理解呢。”

        “‘我也爱你。’你说。然后翻转身体，爬上我的胸口，扣握住我的右手，‘为什么会这样？难过？’

        ‘还记得六年前，在一个六月的午后。’我拭去眼角仍挂的泪珠，抚着你光滑莹洁的后背，接着说，‘我曾给一位陌生女子说，2020年的时候，你将在我的枕边醒来。那时，这个女子尚且和我未曾谋面。她只是在她平淡生活的某一平淡时刻里，遇着我。那时的我开口即向她道明我的心声，说六年后的某天，她将在我的枕边，如平常那般醒来。诚然，和一个陌生女子说日后同床共枕的话显得太过轻佻，然而我着实没有戏弄、轻佻对方的意思。只是某一刻里所想如此，即对那个巧遇的女子付诸当时心里所有真实的言语。而那个女子只是平淡地问了我一句‘如此肯定？’

        然后我向那个陌生女子讲叙了我曾在二十二岁时所能构思的现实。在那个构思里，你醒来，在我的枕边。’若你愿意，我将一字一句以形容之。必然是真诚无虚。”

        “而实际上我一无所知，丝毫记不得，脸上尽是不解之色。”

        “然而，二十二岁的我的所想所愿都成真。无论你记得起与否，曾经的愿望都已达成。”

        “曾经苛求的姻缘都已成真，但我毫无所知，而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幸福。”

        “对，曾经的愿望达成，看起来谁的记或忘怎样都无关痛痒。而那所希求和曾经奢望过的某种东西被满足，一拳的心里填入正好一拳的幸福。就像是得到了某一件玩具的孩子，而这件玩具我已苦苦索求六年之久。终于在我二十二岁之际，所有的愿想如愿以偿。”

        “听起来，故事似乎更接近村上风格，与现在网络言情小说的意趣可大不相同。”

        “这也正是我所苛求的，而现在网络言情小说我实在不愿恭维。虽然网络小说读者众多，主流文学大受其抑。我还是注重追求文学的纯粹美丽。”

        “那接下来，为着你的追求，你打算怎么办？”

        “果如所希冀这般的话，我该删了你。”

        “一切重归平静，我将这忘记，听天由命。”

        “等待宿命抉择，或村上‘象归平原’的时令。然后穿越回六年之后，见在二十八岁的我枕边醒来的你。”

        “哪……再见”

        （诚然，将话语的情感诉诸文字以后，固然令人觉得魅力十足，而她的回复也不无遗憾。可这魅力的价值所在，即在于我们所能把握的美妙时机极其短暂。一旦将其持续，魅力值日渐冷溢，其中所蕴含的价值将不复存在。虽然离别固然令人感到惋惜，但这种情感一旦在其高潮即结束——即现即灭犹如烟花，那美便永久地保存起来。

        她说的对也罢，错也罢。为着文学纯粹的美丽，我的选择也该是由着宿命吧。）

        “再见。”

                            ——白耳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