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洗漱的时候,听到电视新闻里说学生春运火车票开始销售了,遂想起多年以前我在北京东路售票点排队购票的情景。那应该是在高中?因为大学里好像是可以由学校代购的。记不清了。总之,依稀记得北京东路售票厅,队伍不算太长,票价15元8角也还记得,现在看起来不贵,但那时我一个月生活费也就40元。
一边刷牙,看着窗外寒瑟的天空,就想起了某个暑假老妈让我们带茭白去山东的事。我跟弟弟两个高中生寻寻觅觅,去附近的菜场买了一堆茭白,装在旅行包里千里迢迢地背回山东。那时还没有带轮子的箱包,只能背在肩上,没想到茭白死沉死沉的,简直像背着一块铁。背回去后,老妈却都当作礼物送了同事和邻居。然而,我总怀疑那些北方同事是否能理解这份礼物的贵重。鲁迅在《朝花夕拾小引》中说:“曾经屡次忆起儿时在故乡所吃的蔬果:菱角,罗汉豆,茭白,香瓜。凡这些,都是极其鲜美可口的;都曾是使我思乡的蛊惑。后来,在我久别之后尝到了,也不过如此;惟独在记忆上,还有旧来的意味留存。他们也许要哄骗我一生,使我时时反顾。”我母亲对茭白的执着,也是源于这份儿时记忆和思乡之情吧?
虽然能理解她的这份心情,想起此事我还是有一丝埋怨:“何必呢?背得那么重!”遂又想起某年我的一个表妹,二姨的孩子,暑假跟我去山东玩,回上海的时候老妈让我带了一大袋苹果给二姨。那时旅途艰苦,我还要带上我自己的书和衣服等杂物。那一袋沉甸甸的苹果压在我肩头,一路转车,还要照应不太懂事的表妹,现在想想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宿舍。谢天谢地终于到了学校!回到学校放下其他行李后,再送表妹回浦东,又是一段疲惫的路途,那时没有地铁,要摆渡,要一次次转公交车,等到二姨家,已是中午时分。二姨见到表妹非常高兴,见到我也很热情,但家里却没有一点菜。我饥肠辘辘地等她的午饭,她去了地里好久好久才回来,我足足等了几个小时,终于吃到了她煮的像饭又像粥的粥,以及一碗豇豆炒茄子。因为地里就这点菜,她就把这两样一起炒了。二姨在家中是有名的慢,干活慢,吃饭慢,不仅慢,而且懒。夏天,家里有这么一片自留地,却只能端上这点菜,用现在流行语来说,我也是醉了。她还盛情邀请我住下,我看了看邋邋遢遢的床,想到晚上的蚊子,拒绝了,吃完就又动身回学校。
我母亲兄弟姐妹众多,他们跟她是同父异母,感情却还不坏。从前她在甘肃的时候,每次春节回乡,都要带几大旅行袋核桃、红枣等土特产回乡,要分给各路亲戚们。记得某年大舅舅结婚,外婆就让她带回很多核桃和红枣等等西北特产。当然,这些都是她白送,我的外婆很精明。可惜精明过头,不知为何几个阿姨明明相貌出众,嫁的人却都不怎么样。给大舅舅找的老婆更是气量极小的。大舅舅结婚后,大舅妈跟外公外婆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打过官司,在川沙县有名气的。大舅舅后来从兰州煤矿调回来,刚造好了三层的房子就病殁了,还不到40岁。
老妈春节回家拖家带口,还要带一大堆特产,每年的旅程都是风尘仆仆,千辛万苦。过完春节回甘肃,她又要带一大堆上海的食物回去,如挂面、大米之类。记得有一年我的一个叔叔在家门口晒了很多剥皮鱼,说是给我母亲带去甘肃的。还记得有一年,在四川攀枝花铁矿的爷爷也一起送我们到甘肃,那次带了一木箱的东西。爷爷看到甘肃的核桃、鸡蛋又便宜又好,又让我老妈给他买了许多带着上路。
还记得有一回,爷爷奶奶跟我们去山东过春节,结果两位老人带了许多大米和各种豆类。我们一路上乘车,候车,爷爷总要数一遍大大小小的几个旅行包,嫌我们不尽心,搞得我和弟弟也相当狼狈。那次旅程事后留给我的印象,是一次相当不愉快的旅行。到山东后,爷爷还被查出胃癌,幸亏发现及时,动了手术就好了。
总之,当年他们就是这样一年一年不辞劳苦地把食物从南搬到北,从北搬到南。劳心劳力,伤筋动骨,一趟旅程简直就是一次大逃难。难道不能邮寄吗?大概邮寄的费用很高吧?快递,那更是想都想不到的。如今这种景象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车厢里已经很少有人大包小包的了。而我的爷爷,我的外公外婆,以及我老妈,他们也相继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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