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立夏,日子快得令人有点无措。就抓着四月的尾巴说说春天的事儿吧。
其实对于大西北而言,现在正是旺春时节。柳絮飘飞,繁花争艳,我门前的槐树也才刚刚绽开小叶子。关于这棵树,多年前我写过春天的它,也写过冬天的它,可惜都带着浓烈的个人情绪,现在也不想再去翻看。那时候一到春分的节气,我就开始听一段时间张学友的《李香兰》,恼春风,好像春天真欠了我什么一样。然后等“立夏”的节气到来之时,再感同身受一回老电影《立春》里装着大龅牙的蒋雯丽说过的那段话:每年的春天一来,实际上也并不意味着什么,但我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似的,我的心思总是蠢蠢欲动,可等春天整个都过去了,根本什么也没发生,我就很失望,好像错过了什么似的......
也是多年前,我和朋友说起门前绿化带里最先开放的黄色的花儿,起先以为是迎春花,后来在网上查了,应该是连翘。连翘也能算得上大西北的迎春花了,几乎和桃杏同时开放。我第一次看见它是在儿子的幼儿园院子里,那时我以为它就是迎春花,一看见它盛开的样子好像自己也要随着这春天开出花儿一样。
近几年对春天的感受钝了许多。刚开始的时候觉得欣慰,以为这是心理成熟的表现。等到如今一钝再钝以后又有点后怕,觉得还是以前的自己好。这样的钝让我想起小时候我那八十多岁的老太爷留给我的印象。生火的时候眼看着火烧到手指头上,他也不躲避,喝刚熬过的茶不烫口,坐在墙角里晒太阳时蚂蚁都爬到脸上了也是不管不顾。于当时七八岁的我看来,这就是钝。所以现在才醒悟过来我是不是也在朝着我太爷的方向往下钝呢。
前段时间与和我一起鉴定过连翘花的朋友说起近两年对春天的钝感时朋友这样说:记得往年看着那些连翘,会停下来去拍,今年像是怕着似的,明知道是自己情绪不对,但好像不可抑止一样。朋友还说,面对那些繁花,会老早看见明艳之中的衰败,越是繁茂,则越加衰颓。
我不及朋友的洞察力和感知力。夫春与秋,岂无得而然哉?天道已行矣。---倒是泰然的很,就是我老太爷的那种泰然。
想想这二十多年以来,我的闲暇时间基本上都是在乱翻闲书中度过的,所以有段时间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翻书给翻呆了。起初读书只是出于一种喜好,用来打发多余的时间,后来觉得多少有点收获,所以本着能让自己明心生智的目的,就有点有意为之,但越读感觉自己越无知越空洞。后来反思了一下,也许这读书的效果也是有区别的吧。聪明的人读书如乘舟,读多读少只是小舟和快帆的区别;而笨人读书则如自沉,读多读少只在于沉溺的深浅程度而已。所以现在每翻完一本书时就不由得会在心里想一下:又向下溺了半截吧。
今年三月份的一个夜里读胡兰成,有这样的句子:陌上拾得旧花钿,才能知道昨天有美人在此经过。看到这句话时竟觉得有在水面上扑腾了几下的感受,因为这遗落旧花钿的美人着实让我心动了一番。当时就有一个意象,觉得这陌上美人一定和春天有关。有这种感受也许是与我读书的时间有关联,陇中的三月还是一片苍茫,可见在我心里对春天的期盼和感动还是留存着原始的意识的。恰好第二天有北京的朋友在微信上晒出了一组春光无限的照片,心里又莫名的觉得昨夜的美人是不是将旧花钿遗落在了这样的地方呢。想想又觉得盛京的繁华似乎只有牡丹一样雍容的美人才能配得上,佩戴旧花钿的美人还是胡兰成安排的好,最适合于在云淡风轻的陌上经过。但他说张爱玲是陌上桑里的秦罗敷,这也许只是他自己的感受,我不觉得。又说张爱玲即便是在陌上游春赏花,也是不落情缘的一个人。这点我倒是赞同,骨子里冷的女子一般都是比较寡薄而又理智的。要是由着我,这美人最好不要像张爱玲一样是高智商低情商又喜欢汽油味的女子,我总觉得张爱玲不适合于春天。这美人一定得是个柔软的女子,多些达观和厚道,多些对这个世界的包容和温暖。
在大西北,尤其是在陇中,四月是最美好的时节。万木初萌,有一种收敛含蓄,欲说还休的美。明丽而不张扬,是我所喜欢的美的表达方式。所以这美人经过陌上的时候最好不要在三月之前,也不要在五月以后,就在四月吧。
胡兰成说这句话还有个前提,说如果要知道陌上经过的是美人,要自己亦是美人。对于自己是否属美人这一说,我一向很自知,不过每到四月,还是有点自信起来。因为在我看来,四月里的女子都是美的。
夏天就要来了,我想,春天走远以后,《立春》里那位相貌平平而又心高气傲的大龄女青年的心声是不是也是四月里经过陌上的佩着旧花钿的美人的心声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