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春天,我第一次读到木心的《文学回忆录》。到今天,我无数次摩挲翻阅这厚厚的上下两大册,一直想写点什么,却迟迟下不去笔。不是不想写,也不是写不出,而是,想表达的太多,从哪儿开头呢?
或者说,不敢写,怕写不好是亵渎,才是我不动笔的根本原因。面对挚爱的作家及其作品,我总会有一种卑微的、不敢触碰的焦虑和紧张。
前段时间,我开始整理从小至今的阅读体验。有一天,电光火石之间,我感觉可以写写木心和他的《文学回忆录》了。也许浅薄,也许片面,但我决定先试试看。我相信,木心和他的著述,需要我用一生的时间去细细揣摩,反复回味。将来,当我有温故知新的感悟时,又再写。
木心,本名孙璞,字仰中,号牧心。1927年生于浙江桐乡乌镇东栅,1982年定居纽约,2006年返回乌镇居住,直至2011年12月21日逝世。他是中国当代文学大师、画家,在台湾和纽约华人圈被视为深解中国传统文化的精英和传奇人物。
他的部分散文和小说被翻译成英语,成为美国大学文学史课程的范本读物,并作为唯一的中国作家,与福克纳、海明威的作品编在同一本教材中。他的写作生涯超过六十年,早期作品全部散失。八十年代他重又笔耕不辍,据说状态最好的时候,每天要写7000-10000字。
《文学回忆录》是木心在国内最有影响力的一套著作,这要归功于我国当代著名画家陈丹青的奔走推广。陈丹青称其为“我的师尊”,这不是噱头。木心跟他们一众留美的艺术家,确有师生情分,有书为证。1989-1994年,他在纽约为他们讲述“世界文学史”,《文学回忆录》,就是木心的授课讲义和陈丹青五本听课笔记的结集。
但是,《文学回忆录》算不得学院派教材,原因有二。其一,讲与听的形式不“学院”。我读本书首篇的“开课引言”时,最深的感受是,好一个文艺沙龙的交流形式!开讲地点是听者家中,并不固定,轮流着来。其二,木心讲得不“学院”,与其说是讲,毋宁说是分享,关于“我的文学的回忆”①的分享。
在这套书中,木心学贯中西的大家风范,深邃广博的思想境界,特立独行的研究视角,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铮铮傲骨,风趣幽默的语言风格……贯穿于书的始终。这套书,帮助我打开了眼界和思路,也引导我确立更契合自身特点的三观体系。这套书,对我来说,不仅仅是文学,也不仅仅是回忆。
首先,木心的视角高度让我学到了一个全新的名词——宇宙观。
爱阅读的人都有体会,爱上读书是因为可以跟作者对话。既是对话,我们看待作者的视角至少应该是平视的。木心看世界文学史上鼎鼎大名的诸多大家,视角是平视之后的抽离和突破,既受其熏陶,又不盲目崇拜,比我们高得多。有的大家,他还敢放胆揶揄贬损一番,让人忍不住抚掌大笑。我总在想,木心一定是极有辩才的吧?他的口才和幽默,别具一格,独此一家。
领略之余,我在其中体会到一种悲悯心。对于人类和人类的精神世界,他是有忧思和怀疑的,所以,他才“口出狂言”。这绝不是倨傲,而是借不羁的风格,表达着一种期望人类会更好的愿景。在我看来,这种悲悯,就是木心所说的宇宙观。既是人类一员,既来世间走一遭,总要承担某些使命和责任。不求流芳百世,但求无愧于心。
其次,木心的文学造诣让我发现了中国传统文化之美。
他讲授时,用词极考究精炼。古希腊神话中诸多故事,他用自己的语言概括出来,最多一两行字,却明白无误。他讲唐诗,说以每位听者的名字作一首七言绝句,复讲时验收,果未食言,每首诗都作得巧妙。《文学回忆录》以外,他仿《诗经》也作了一本诗三百,朴实无华,自然灵动。
老实说,我对中国传统文化虽仰慕已久,却重视不够。一来文言文难读难懂;二来有崇洋媚外之嫌。但这套书,让我心生悔意。不仅木心的文字有古风古韵,而他作为画家最著名的,也是水墨画。这与他在青少年时期,最先接受了系统严格的中国传统文化精英式教育,是分不开的。
最近,我准备从传统文化的启蒙读物开始学起,不为其他,想写出短小精干的文章来。要做到这样,文言文是必须要恶补的。
最后,木心的思想境界让我开始去探索一种途径,以求归真返璞。
近几年,木心在国内被关注的程度越来越广。他写的那首诗,《从前慢》,更是被刘欢唱进了春晚。但我最喜欢他的名句是:“能做的事,就只是长途跋涉地归真返璞。”
他在《文学回忆录》的最后一课,详尽阐述了三句话:“文学是可爱的,生活是好玩儿的,艺术是要有所牺牲的。”前两句话我深有体会。读书时,读到酣畅淋漓处,上天入地,穿越时空,神游幻境,各种感觉纷至沓来,多么可爱!生活中,一花一木皆是景,一虫一鱼各成趣,多么好玩儿!
但是,关于他说的最后一句,我仍旧懵懂无解。究其原因,是我在文化、阅历、眼界等方面的积累还不够吧?
所以,前路仍需长途跋涉。只希望自己在前行路中,记住可爱的人,多做有趣的事,不忘拂拭心中的尘土,让自己保持一颗简单纯净、晶莹剔透的心。
不仅仅是文学和回忆,而是借文学及其多样的载体,归真返璞。
于木心是。
于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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