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梦想

—一这是一封给朋友也给自己的信，对自己抽丝剥茧，剔除恐惧。

致梦想

✘✘吾友:

见字如面。今天是毛姆逝世51周年。我又重读毛姆《月亮与六便士》。其中有这么一段话: 追逐梦想就是追逐自己的厄运，在满地都是六便士的街上，他抬起头看到了月光。

这不免让我有些焦虑和担忧，害怕自己的坚持会不会最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我转念又想，我究竟是在害怕什么呢？到底是害怕不能拿起笔去实现自我的至高塑造；还是害怕不能赢得鲜花与掌声，穷困潦倒。

我们总被教育和告知，这辈子就要以一种完满，安稳不出错的方式去过。其实，也没人站在人生的终点回顾一生，从而得到人生应该如何度过的答案。有太多的生活态度是被灌输。除了灯红酒绿的怂恿，生活就该是稳定平淡的这种态度，不也是由人引导的么。而且它更多由那些从未经历波折的人津津乐道。我们害怕犯错，源于巨大的惯性: 恐惧未知的危险，渴望掌控。虽然人这一生真正能掌控的东西少的可怜。但是，你知道吗？犯错是独立进化的前提，是人之为人的痕迹啊。

我们降生于世，要打败几亿精子兄弟。穿越地狱般的战场而存活，这个概率有多低！我们本身就是奇迹。这或许就是李白所说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吧，巨大的幸运让我深信，我们都是带着天然的使命而来。人是追寻意义的动物，我们不是肯德基的鸡，生来就是为了去死。人世间根本没有一条路，让我们从幸福安稳直接抵达幸福安稳。但这种拷问的痛苦，本来就是智者所特有的权利。

孤独是天才唯一的归宿。

因为害怕不确定性而选择不去试错的同时，也就错过生活的另一种壮阔。每个人生的转折点，都是河流入断山，江川出山谷，看似波涛汹涌，危险澎湃。但是狭隘过后，必将迎来壮阔豪迈。断崖下面是什么？顺着水流的流淌习惯，那是万仞绝壁，随时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于是我们拼命挣扎，不是因为真的危险，而是屈服于内心的恐惧。

可是啊，正如你知道的，从下往上，由远及近的看，那是何等美丽壮观的瀑布啊。星河飞流落九天，绝壁之旁，临彼巨川。生命从此开阔。那时的我们会知道，除了恐惧本身，这世上根本没那么多值得害怕的东西。我们总是丧失了抽离出来观察自己的能力，正如水流只知道担心前方的万仞悬崖，而不知它自己正在形成瀑布这绝美的造化。

但我想最艰难的并非别无选择，而是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面对诸多选择而举步维艰，踌躇不前。

是的，没有经过诱惑，又凭什么说自己一往无前呢。古人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这些思绪让我彻夜难眠，想到曾几何时，你肯定与我因同样的纠结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于是我翻身而起，想要为你，也为我自己打气。

致梦想

当我们自我意识觉醒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开启了人生的后半段旅程。这不由年纪而视，这世上大有活了半生，仍只不过身在梦中的人。他们口中的成熟，是想要我们以他们的方式成熟，他们自己不愿也不敢踏上追逐的路，便戏谑这种行为的幼稚，在沿途散播风凉话。

他们害怕看见我们的努力果敢，会照亮他们的畏缩不前；

他们害怕我们的决绝坚持，会证明他们放弃的另一种可能；

他们恐惧这种我们称之为理想的东西，会噌的一下点燃他们拼命想要捂住的过去。他们不是依靠自身的了悟和豁达来与自己当年的选择和解，而是通过向下拉平的方式，试图让这世界变得到处适合他们生存。他们亦是一种宗教，他们信仰“将就”。他们终会埋葬在没有厚度、浅薄无知的“随遇而安”里。

多少次，我对这种心态嗤之以鼻。人可以卑微如尘土，但绝不能扭曲如蛆虫。

我们或许会死在路上，也可能泊靠彼岸。但唯一不要去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睡意昏沉、老眼昏花、拒绝变迁，那些所有曾经我们不屑一顾的“成熟”的品质，那些只为维护自己认知秩序的腐朽。这真是可怜的“成熟”。这世上哪有什么永恒不变的道理和天然正确的成就呢。除了成为自己，我们一无是处。作家熊培云说过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最好的前程，是我们这一生。

所以我认为最高的成熟，是要知晓时间。时间才是我们的deadline。当时代的潮流褪去，时间才是万物唯一的衡量尺度。

然而时间不是用“三十而立”那些无趣的标签来表达。人这一辈子太长，三年五载就厌腻了世故人心，悲悯所有飘忽于岁月的天真，唏嘘逝去的一往情深；人这一辈子又显得太短，来不及做好一件喜欢的事，爱不够哪怕一个千帆过尽，正当好年龄的人。

生命太宝贵，千万别浪费。正如你钟爱的海子所说:“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我们总有一些明知不可为，甚至看来根本不可能，却仍选择去做的事。如同佛陀度人，耶稣布道。在这个拥挤的社会，每个人都是热闹又孤单的。有梦想的人尤其孤单。我们着实需要一点“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成熟，而不要去吸收“快三十的人了，还不懂事”的将就。在旧的成熟体系里，只有“这样”，才是懂事。多么没意思，二十年来我早已看够他们的虚张声势。

致梦想

此刻写到这里，我已经抖擞精神，一扫悲凉，想起鲁迅先生写给他朋友的信中的一段话:“我自己，是什么也不怕，生命是我自己的东西，所以我不妨大步走去，向着我自以为可以走去的路；即使前面是深渊，荆棘，狭谷，火坑，都由我自己负责。”

先生实在是有大智慧。千年前，不也是有一个抱石投汨罗江而不朽的楚国灵魂么，他至今仍在天地间吟唱，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愿我们终能穿过风雨飘摇的泥泞岁月，虽亦步亦趋，但坚定不移。老来时光，能微笑回想这些不值一提的“激荡”。

书不成字，纸短意长。附上狗屁诗一首，与君共勉:

世间风月无边浓，到老憾恨几万重

何当不改旧时梦，争如那日未相逢。

——2017年12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