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总是令人遐想,凄风冷雨的傍晚更是令人惆怅。每每这样的时刻,我一定会想起马致远的诗。每次读到那首二十八字诗时,都会感伤、悲怜。这个黄昏,断肠人啊,你又在何方?
——题记
冬至的钟声已经敲过。这个傍晚,我又想起了那双手。这个黄昏,那双纤细如玉的手让我悲冬、愁夜。那么柔软的手啊,如果放在琴键上,它一定是一曲美妙的音符;如果放在宣纸上,也必定是一幅刚出炉的新作。它可以用来写诗、谱曲;可以用来描画生活的美好、工作的畅快。可是在这个冬天,当北京的列车脱轨之时,它也赶着时髦不听使唤起来。
是冰雪让轨道变得滑溜,还是人心早已生了邪恶?当那双纤细的玉手,在十一月午后的阳光中,再次伸出兜外时,飕飕的冷风打得它一个激灵。它下意识的往后一缩,电瓶车在斑马线前停了下来。一个老头带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在阳光里等在红绿灯前。
冬日的阳光明媚,那双手“嘘嘘”的跟着身子爬行。六层楼的步梯不矮,老头又穿多了一些,粗重的喘息声在楼梯间徘徊。许是年纪大了,亦或是有些溽热,那双手一次次试探着想抓住什么。在楼梯的转角处,终于和另一只手抓在了一起,有了支撑的力。
那双手继续规划着进入屋里的事宜。蒸饭、吃饭,忙着待客。今天的午饭是猪脚火锅和米饭,好不热乎。入冬了,小城的冬天,火锅早已是家常。那双手夹着菜,往另一只玉碗里盛着。只听得对面诺诺的应允声,玉手早已返老如童。凭着经验,凭着待客的热情,这个冬天的午后,屋里的气氛肯定和煦祥和,暖和如春。
它以为这应该是众多日常里的一个平常,没有猜疑,不会意外。当冬天的讯息一天天逼近小城时,它继续怀念那个午后的暖阳,却又在天气越来越冷的周末,知道了“断崖式降温”的真正原因。它在想,如果不贪恋那个偶晴的午后暖阳,如果玉手不伸出兜外,这个冬天一定适合安眠,诗词歌赋也温暖如初。
当纤纤的玉手提起熟悉的毛笔却写不出顺畅的字来时,当闲置的躯壳整天只能借助短视频来消磨时光时,当一个个寒冷的冬日夜晚不得不数着绵羊入睡时,纤细的玉手脱形了。它骨节僵硬,有气无力的躲藏着。当它再次拖着烦闷的步子行走在街上时,又下意识的把手往摩托车后座伸去。后座,空空的冷风触得它的指尖生疼。
它依然怀念那个午后的暖阳,怀念五十几年来风雨兼程的日日夜夜里,那双玉手谱写的众多风光伟绩,和一次次伸出手后制造出的罪孽。
玉手弹出了多少激进的曲子?它记不清了。它喜欢高亢的进行曲,喜欢那些激情燃烧的激情岁月。风来了接风,雨来了挡雨。当歌舞升平的夜里捧着琼浆邀功庆赏时,好不威风。它习惯了四处招摇,谁都知道它是一双漂亮的玉手。年轻的孩童如追逐明星一样迷恋着它。那双可爱的玉手,那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手,着迷了多少妖魔?它知道,它或许已经得意得忘记了来路的艰难。它曾经用自己纤纤的玉手接住鼻孔边逗趣的茅草,用那双纤细的玉手牵走了隔壁阿阿的灵魂。它的玉手在冬天的火炉旁写诗,写它带阿阿一路奔逃的故事,写它玩珠子游戏的两年时光,写它打猪草时河边的偶遇情怀。那双玉手可弹琴,能赋诗;可题句,能画梅。它风光无限,风格无限啊!
谁不羡慕有这么一双玉手呢!然而就在这个冬天,在那个有阳光的午后,它却渐渐僵死。如黄蜡,似冰尸。它挣扎过,想使它永葆青春,想让它一直灵活。它还要做很多的事呢,不能死啊,不能!
多少个不眠的夜里,它一次次的埋怨着冷空气的无情,埋怨着断崖式降温的不知天高地厚,不懂感恩,却依然怀念着那个暖阳的午后。它多么想力挽狂澜,可是当它试探着想在白蚁们中间再次证明自己的实力时,却没有了往昔的掌声。白蚁密集的屋子如冰窖般空无。它感叹:蚍蜉能撼大树了,老眼光遇到了新问题了!
在瑟缩的冷风里,玉手想起自己亲自伺养的儿女和家人。万家灯火,都在团聚。今天是冬至日,古代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过了今日,阳气生发。当冰雪融化,来年春暖花开时,玉手还能不能重整江湖呢?它再一次慨叹:今非昔比,今非昔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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