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疯子死了,在她塌了块儿顶的破屋里,就躺在炕上,手里还攥着那个谁也不让碰的破包袱,脸上还挂着笑,走的应该还算安详吧,村里的人帮着给换了身儿干净衣裳准备出殡,人没了,入土为安的好。
老疯子一辈子都生活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小村子里,从来没有出去过,从招娣到军子娘再到老疯子,一直守着这片黄土,守着村口的老槐树,守着一个打满补丁的包袱!
和她同辈的人就剩下她了,佝偻着身子拄着一根老树枝子做的拐,絮絮叨叨的,每天天蒙蒙亮就坐在老槐树底下,谁跟她说话都不理,急了还拿着拐朝着人乱划拉,得亏村里的人大多是本家,看她无儿无女的怪可怜给她口饭吃,她倒也不挑,给什么吃什么,却独独不吃鸡蛋,村里还有人说,果然是个疯子,这么好的东西不知道吃。
村儿里的老人说,老疯子也不是生来就疯的,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疯的却也是说不准,只记得小时候老疯子还给糊过风筝,给过菜馍馍,也是个顶漂亮极能干的人,后来嫁了人,还生了个大胖小子,后来,后来老疯子的丈夫就跟邻村的一个人走了,再没回来过,好像只让人捎回来个什么东西,是个戴军帽的人给拿回来的。
太阳越升越高了,到了老槐树那么高。
“她儿子好像是叫拥军。”
“对,是叫拥军,我们都叫他军子哥,他还有一把木头枪,可神气了,是我们那群孩子的头。”
“后来军子去哪了,怎么想不起来了?”
“好像,好像有一年来了一群日本人,从那就没见过了。”
“哦,我想起来了,那群日本人还给了每户一篮子鸡蛋,那时候鸡蛋可是好上天的好东西,我记得给拥军娘的时候她还打翻了,结果还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唉。”
时辰到了,该走了,还是有人好奇老疯子守了一辈子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宝贝,死了还紧紧的攥着,硬是在最后把破布包袱从老疯子的手里给拽了出来,人呼啦一下都挤了过来,包袱打开了,有一张泛黄的纸,好像是一张讣告,还有一双纳好的鞋底,看起来还是新的,还有就是一把木头枪了,好好的一把木头枪,枪把儿给染上了黑色。
“唉~”
“走了也好,走了也好啊,走吧,走吧……”
太阳升到头顶上了,照的哪都是亮堂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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