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向,变了。
所剩无几的白雾已经瀰散在了最前线。
探照灯下,光柱打在已经摞满联合军士兵尸体的街道上,铁丝网与街垒后面,机枪,栓动步枪,步兵炮,手摇格林机枪,並联排枪响成一片,如交响乐一般。
“打,给我狠狠的打!”
迷雾的对向,並不是排枪声作为回应了。
“我不管那是什么火炮还是康格里夫火箭,压制它,压制它!!”
而是空气瞬间燃烧爆发出的呼啸与震爆。
守备官右手捏着自己的帽子,看著面前的三座街垒在这撕裂人心的尖啸中尽数殉爆,带著烈火的沙包和石块在自己的眼前飞舞,几个还没有死掉的士兵浑身带火的嚎叫着从自己身边飞奔而过。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已经完全哽住了。
“那是什么东西!”
身边的机枪手老练的使用三点射攻击白雾之前的异动,他的覘孔中,慢慢出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东西,是一个比步兵高处许多的身影,似有一对长角,身下有幽光闪耀,还有……
“那他X的是恶魔吗?怎么还有翅膀!!”
一旁的排枪手一边装上弹盘,一边高声惊呼道!
“X的,恶魔也杀给你看!”马克沁机枪手叼着木头酒瓶,將准星瞄准了那黑影:
“机枪最大。”
扳机死死的扣住,摇柄转到了最大速度,马克沁,加特林,蒙蒂格尼爆发出的各式火光直面前方的那生物。
“不要停,快去搬弹盘!”
“三十码,左边!步枪手!开火!!”
交通沟內,纸质弹壳如地毯一般铺在步兵的脚底,所有的步兵以最疯狂的速度拉著自己的枪栓,火力綫从四面八方將前方打的血花四溅,残肢横飞。步兵炮的火焰自那巨影身侧爆响,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如布娃娃一般被拋向天空,重重的砸在交通沟里,惹得几个士兵赶紧躲避。
然后,回报他们的,又是那奇怪的尖啸声。
“XX的他要开火了,找掩护!!”
一个士兵拼尽全力,把身边呆住的守备官扑倒在地,在那守备官倒下的最后一剎那,他看到了一道白光横着从自己的阵地扫了过去,將那咆哮着开火的机枪手点成了火人,接着,光影自阵地前方而来,更为耀眼,那光如有实体一般打在了那火人的中心,隨后,自己便被吞噬一切的光幕与冲击波一下子抵在了墙上。
胸口一甜,守备官靠在城墙上,吐出了满满一口鲜血,他单手將死死抓住自己,而背后已经燃起大火的尸体推到地上,他抽出身侧的指挥刀,走过已经满是亮白色火焰与呻吟的阵地,直向那个慢慢走上高台的恶魔而去:
“恶魔也不能过去!”
指挥刀几乎就要触及那东西的一瞬,一只巨爪生生的捏住了自己的脑袋,世界整个黑暗了下去。他奋力挥舞着手上的指挥刀,却无法触及面前这怪物的身躯。
而在最后的一剎那,他的眼睛看到了捏着自己的利爪慢慢闪现出了耀眼的光芒,以及,一句话自心中传来:
“什么,是恶魔?”
隨后,纬三路內城城门,加上那段高耸的城墙,如失败的定向爆破一般,砸向了內城区。
满身鲜血,脖子上绑着新鲜绷带的严林,慢慢取下了插在地上的指挥刀,在他的面前,內城墙已经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他看著地上各式各样的尸体以及翻倒在地的马克沁机枪,身边的探照灯冒着火花滋滋作响,最后憋出了一个字:
“操。”
3B 糟糕的战术(下)
“谢天谢地,严城主,你总算回来了!”
急忙上前而去的一名参谋刚刚张开双手迎接打开的参谋厅大门,却只看见四尉搀扶着浑身鲜血,满脸焦黑的严城主走了进来,刚刚准备好的话一下子就憋住了。整个大厅爆发出了又一阵惊呼,所有人都朝着大门的方向望去,当然也包括了梁凌自己。
“我没事。”
严林用右手锤了锤自己的胸口,向面前呆住的参谋们证实自己还硬得很,却忘记了自己受了多大的伤,胸口的痛楚一下发作起来,照着面前这人就喷了一口血。那参谋保持着肃立的姿势,擦了擦脸上的血跡,看著严城主推开四尉的搀扶笑着对自己说道:
“哎,说点我喜欢听的给我听。”
“是,是。”参谋官收起了早已准备好的对梁凌这段时间愚蠢行为的抗议,改口说道:“下一步已经准备妥当,各个主要势力的內线已经部署完毕,只等结束之后听你命令行动了。”
“做的好,咳咳——”
那参谋好似听到严城主的声音好像是从喉咙中间而不是嘴里发出来的,嚇得连连后退,他看著严林脖子上的布条已经染得透红,黑红的鲜血自脖子的绷带上慢慢渗出,震惊于这种伤势都没有让面前这个人丧失知觉。
四尉搬来了椅子,严林顺势就一屁股坐了下去,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一副闭着眼睛享受的表情摆了出来:
“谁来给我报告一下情况。”
“联合军歼灭率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但是……”
“我们损失呢?”严林立刻打断了自他身前某处的报告。
“我们……”那报告的人抬了抬眼镜,看了一眼桌尾的梁凌,很勉强的说道:“我们基本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
“做得好。”严林侧过身子,望着四尉,“这段时间,是我贤內在指挥吧。”
“是的。”
“有她在,多十倍敌人也没用。”
“是。”
血液慢慢从扶手滴在了地板上,严林又悠哉的闭上了眼睛,身边的参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城主你……”
“我躺一下就没事了,你们做你们的事情。”
“是,是!”
在全场的诡异目光注视中,梁凌慢慢走到了严林面前,她蹲下身来,用纤白的大拇指一点点的擦拭严林脸上乌黑的血跡,这让严林忽的颤抖起来,隨后喘着粗气笑着对梁凌说:
“老婆,你第一次离我这么近。”
“嗯。”梁凌面容依旧平静,她转头问向四尉:
“谁能把他打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四尉看起来也非常想知道这个谜团,“我估计是在敌阵里被发现了,我不认为有谁能……”
“咳咳——哈哈哈哈——咳咳——”严林一下子激动起来,“那个叫司马的,我刚刚一直在跟他单挑,打了快一个多小时,哈哈——咳咳——”
“你说什么??”面前的两个女人同时高声惊呼,隨后面面相覷。
“就那个上次那个撞我,反被打倒的那个弱不禁风的人吗?”四尉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完全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是真的:“就他??我保证我能单手撕一百万个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你……”
而梁凌当听到司马的这个老朋友不在指挥的证明后,心中忽的有了,最可怕的假设。
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了,她一只手抵住了四尉,让四尉忽的发觉自己有些冲动了,隨后穿著骑兵盔甲的四尉退后一步,把话语权转交给梁凌。
“老婆,有什么要说的么?”显然严林的语气虽然有些颤抖,但非常兴奋,毕竟这种事情不是每一天都有的。
梁凌匀速的调整了气息,低声问道:
“那个,叫司马的,一直在跟你打?”
“嗯,是的。”
“单挑?”
“是。”
“从你出去开始,到你回来为止?”
“差不多呢,絶大部分时间。”
身边的参谋官们愤怒的围了上来,而梁凌先发制人,一句话结束了爭论:
“严林,我有很严重的情况,要跟你说。”
严林忽的睁开双眼,看著面前的贤內,正色而凝重,他知道,她很厉害,非常厉害,她絶对不会骗自己:
“很严重吗?”
“非常严重。”梁凌拉著严林那只血跡已经干掉的手,“借一步说话。”
“好,老婆。”严林笑着站起身来,“刚刚辛苦你了。”
“应该做的。”
身边的黑衣参谋官们,牙关紧咬,目送那梁凌拉著满身鲜血的严林走进了身边的一个隔间,一个副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向前一步,对严林说到:
“城主!梁凌她……”
“她比我厉害。”严林回眸惨笑,嚇得那副官一愣,嘴巴久久不能合上:
“什么??”
“参谋,指挥,都比我厉害多了,天地之差。”严林扭开把手,“毕竟是专业的,比不过嘛,也很正常~”
门关上后,整个参谋厅里,所有人都彻底无语了,只有四尉望着身边的人奇怪而难受的表情,一头雾水的拍着旁边一个人的肩膀问道:
“哼?什么情况?我在破袭队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门后,梁凌靠在书架上,没等严林坐下,便立刻开始了自己的发言:
“长话短说。”
“好。”严林一把坐在了桌子上,“你每次这样我都特別放心。”
“今天早上0点12分左右,在敌方尽数兵力被围困在你预定的包围核心的时候……”梁凌顿了一下,她实在不愿意接受这个假设:“敌人更换了指挥官。”
“嗯,然后呢?”
“然后,本已经没有战斗意志的部队,马上在五个攻击方向,採用了綫列兵波次推进战术。”
当听到这里,严林忽的一愣:
“什么?”
“是真的。”梁凌指了指严林身侧,桌子上摞成一叠的部署报告,“还好我从兵力部署表上突然预计了这个情况,不然……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严林咳了一声,眉头皱了起来:“嗯,我黑潮武器再好,敌方十几倍兵力的波次推进战术,会让在包围圈中展开战线的我军迅速崩溃。”
“所以我当机立断把战线收缩回了內城区附近。”梁凌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也就是说,在他们更换了指挥官后,敌方的士气突然……增强了。”
“那么,也就是说,我之前的一系列针对他们士气的攻击,被抵消了?”
“是的。”梁凌无奈的说道:“不但抵消了,而且展现出了,不可思议的战斗意志。我们对敌方的歼灭率达到了90%……”
当严林再次听到这里的时候,他注意到了一个用词:
“歼灭率,歼灭率?”
“是的,不是击溃率,是歼灭率。”梁凌盯着严林布满血丝的双眼说道:“在你回来的半个小时前,敌人在已经付出了70%的伤亡情况下,依旧顶着白磷弹炮击朝內城防御阵地继续进行波次推进。”
当听到这里,严林也知道这事情已经大条了:
“不……怎么可能?”严林站起身来,踱着步子思考着这个数字,“顶着白磷弹,七成战损……”他眼眶盯着摇着头的梁凌,愈发不敢相信了。
“是的。”梁凌说到,“我这里有一个最可怕的假设,但是我相信你是现在是不会相信的,这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我刚刚说的这个,只不过是其中十几个极端异常中的一个罢了。”
“可是……”严林听著梁凌近乎于宣告启示录一般的解释,脊背发凉,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现在敌人还剩一成人数对吧。”
“差不多。”
“那一成,也比我们现在拥有的人多,对吧。”
“是的。”
“妈的。”严林一脚把身边的凳子踢了个粉碎,“內城墙已经破了,我亲眼看见的,这玩大了。”
严林此刻拥有的愤怒,已经超过了之前对司马的一切,毕竟,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在掌握战局。此刻,他立刻呼出了电话通讯面板,却被梁凌一把拉住了手:
“別做这种事情。”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严林的手几乎就要点到拨號键了,“我不管对面是什么神一般的指挥还是什么狗屁东西,內城我是絶对不会让它破的,现在是我们会输!”
“听著。”梁凌捏着严林微微发颤的右手,依旧保持着冷静的低语,“我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什么方案?”
“立刻用高音喇叭宣布停战。”
“什么??”严林简直不敢相信梁凌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是的。”梁凌摇着头对严林说,“我现在没时间跟你把所有的异常一一解释,但是如果按照我最恶劣的假设来判断的话,停战是最好的选择。”
“不……不可能。”严林低下头,不愿意在看见自己贤內的眼睛,“已经歼灭了敌人九成了,明天上午一切计划好的反制就能收回成本……今天是不可能停战的……”
严林一拳打在桌子上,將桌子打穿了一个洞,这让围在门外的参谋官们一阵议论。
“因为,我不保证你用了你想用的那个东西,也能贏。”
显然严林已经听不下樑凌所说的话了,梁凌叹了口气,靠在书架上,一言不发。急促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呼喊声惊动了门外的参谋官们:
“城主!城主!急电!!”
“什么事!”严林咆哮道。
“联合军打进了內城区纬三路的军械库!武器……武器……”
“什么??”严林一脚把门踹开,嚇得那人连滚带爬倒在地上,却坚持着把话说完了:
“联合军,军械库,他们拿了马克沁机枪……还有德莱赛步枪……还有康格里夫火箭……”
好像要证明这件事情似的,一发火箭弹应声爆炸,將火光送向参谋室內。此刻,严林转过头去,看著梁凌拿着一本圣经,摇着头:
“不要。”
“妈的,老子摔桌子了。”严林咬牙切齿,打开悬浮通话面板,而梁凌在身后,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喂,南京北中华电子15楼07室吗……”
“我是严林,严建国的儿子!”
所有人彷彿看著一齣戏剧,走向了完全不可想象的剧情。
“我,现在,需要外事部队的军事AI程序,立刻!!”
“83集团军!装甲侦察兵团!”
震惊或者其他什么词已经无法表现此刻发生的一切了,只有梁凌慢慢翻开了圣经,好像早就知道了剧情的结局一样。
“对,就朱日和用的那个!”严林此刻的愤怒达到了最高值,“老子立刻就要!”
注释:
康格里夫火箭:1805年,康格里夫採用新型火药製造出了一种实用的火箭,重14.5千克,箭长1.06公尺,直径0.1公尺,並且装了一根4.6公尺长的平衡桿,射程可达1800公尺。
朱日和:中国最大的陆军演习基地,相当于美国的欧文堡陆军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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