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总是相似的,犹如往年,果实刚成熟,叶子就开始泛黄。
去年秋天,江灿坐在大巴上,双手十指紧紧地交叉在一起,由于太用力,食指被戒指卡出了血印,这曾经是永不分离的对戒。其实戒指一直没有分离,只不过另一枚戴在了他自己右手小指上。
从高二到大学毕业他们相爱6年。可在毕业后的一个秋天,这一对戒指失去了最初的意义,对戒悉数戴在了江灿手上,他们分手了。
车子到站了,尽管一路上车子难闻的汽油味呛得他想吐,可当要他真正下车时,他磨蹭的却像个执行枪决的犯人。他怂了。
江灿下车环视一周不见梦珊,他又去站外绕了一大圈,还是不见人影。他失望地吸起了烟。
烟头掐灭后,江灿愤恨地朝烟蒂啐了一口唾沫,像是要吐出关于她的一切。径直向售票厅走去。他要买票回家。
“江灿,你站住!” 他伸回迈进售票厅的一只脚,愣住了。
“梦珊!” 江灿对她太熟悉了,尽管一年未见,他照样能一毫秒之内听出她的声音。不管眼前这个人从哪冒出来的,他确信这就是梦珊。可他却不相信人能在一年内能变得这样憔悴。明亮的眼睛深陷在眼眶里,凸显的眼眶倒更像是镜框,本来就白皙的脸现在快要飘出雪来,这看上去不仅仅是单纯的白,更多的是袭人的寒。她还一反常态地戴着帽子,大大的帽檐使她身体更显单薄,不过依然格外迷人。
梦珊没有回应他,一直向前走着,江灿也知趣的默不作言,静静地跟在后面,看着她纤若芦苇的样子,多想跟在校园里一样紧紧牵住她的手,他始终还是没有。终于在一处湖湾边停了下来。
“江灿,你就一直没相信过我,以前是,现在还是。” 梦珊直直地望着他,目若秋水,这话跟她的目光一起直抵心脏。
江灿被梦珊的目光盯的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我说过一年后的今天站台见,我就一定会来,你却转身要走。”
“我,我不该怀疑你失约。” 江灿嗫嚅道。
“一年了咱俩不曾联系,不曾见面,为了今天的约定,来做一个了断,可你…… ” 梦珊仰望天空泪水还是滑到了嘴角。“我多么想看到你像个男人一样,在下车后见不到我,疯了一样满世界找我。”
“梦珊,我很想继续爱你,可我最终还是不知道有什么资格爱你。” 他想要佯装的勇气此刻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他明明想把她重新捧在手里,现在说着温柔的话却锋利的像刀子,刺向梦珊。
“你果然还是不相信你自己,你肯为我跑三条街为我买喜欢吃的哈根达斯,就配得上我。你觉着配不上我,就真的永远都配不上我!你懂吗,你这个傻瓜。”
“那是你的想法,我到现在还是接受不了一无所有的自己。我不想让这份爱变得如此卑微。”
“卑微,就因为我家有钱,是吗?是你让我觉得卑微,我家有钱,不是我有钱,你混蛋!” 梦珊的气力好像一下子用完了似的,重重地向身后的栏杆上靠了上去。
相顾无言,安静得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你走吧!” 终于那句冰冷的话还是从梦珊嘴里飘出。眼神平静的如眼前这一潭湖水,不能翻起任何波浪。
江灿没再开口,他盯着背过身去的梦珊良久,始终没能向前迈出一步。直到梦珊坐上一辆天蓝色玛莎拉蒂。轿车开走了,也载走了江灿蓝色的梦,他不配难过,他活该,难道不是吗?
江灿就地而坐,抽着没用的烟,他想不出除了抽烟还能做什么。
一包烟都要抽完了。
“你叫江灿?快上车跟我走!”那辆蓝色玛莎拉蒂驶了回来。江灿坐上了车,车子虽好,他却像一只土猫。
“我是梦珊的哥哥,你对她不公平,她一直想让你做我们的家人,可她什么都没完成,她就要走了,你却让她继续为你流泪。”
像死鱼一样的江灿犹如雷击。
“什么,你说梦珊她………”
“以梦珊的个性她肯定没告诉你,她去年就查出了脑瘤,她时间本来就不多了,今天她强打起精神说要见自己放不下的人。”
车子向医院奔驰,路旁尽是枯黄的银杏叶子。
“梦珊,你怎么比我还傻。” 江灿跪倒在床头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想就这样让她走。
她翕动着眼皮睁开了眼,可眼神还是如湖水一般透明和沉静。
“灿,你爱我吗?”
“爱~” 眼泪滴在她的脸上。
“这次不是怜悯我吧?”
“珊,我从没有停止过爱你,一秒都不曾停止。”
她好看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微笑,可病弱的脸上只剩下一对酒窝了。
梦珊用手拭去江苏的热泪,一脸心疼,她忘了最该心疼的人其实是她自己啊。
她的手顺着江灿的脸庞一直向下滑到上衣口袋。她停住了。
“灿,你能把戒指戴到我手上吗?”
江灿颤抖着手,去摘小指上的戒指,恨不能连肉一起拽下来,这本该就属于她。
当江灿要把戒指戴在她过去六年一直戴着这只戒指的食指上时,梦珊微微摇头,翘起了无名指。
梦珊用戴着戒指的手再次触摸到江灿的左边上衣口袋。这次江灿用手紧紧地扣住了梦珊的手。梦珊温暖的手渐渐失去了力道,他知道自己要永远失去她了。
“你说过,你要把我装进上衣口袋,你说这……”
“这是离我的心最近的地方。” 江灿狠狠地吻了上去。
今年秋天,江灿像往常一样穿着左边带口袋的上衣,来看梦珊。他手捂在口袋那里,去感受“砰砰”的心跳,梦珊一定住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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