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姑妈，在我的印象里，是一个刻薄的人。
她年轻时，吃斋信佛，打算孤老一生的。到了三十多岁的时候，却变了卦，嫁给了乡下教书的姑姥爷。
她十分重男轻女，对我父亲比对自己的女儿好。按说，她高龄产女，理当珍爱如宝。可常听亲戚讲，表姨小时候，姑婆待她狠心着呢，小小年纪就命她去河边打水。有一回，表姨脚滑差点淹死，姑婆才作罢。
小时候，我随父亲去给她拜年，她不怎么待见我，压岁钱想都别想，因为我是女孩。临走的那天，我吃饭速度稍慢了一点，她毫不客气地吼了我一嗓子，面目狰狞。
还有一年暑假，我在她家玩了几天。那时，她开了个小卖部，卖点小零食。我约摸八九岁，还是嘴馋的年纪，眼巴巴地看着她的宝贝孙子零食不断。有天，我心血来潮帮她清洗了一盆衣服，她颇为满意，特别嘉奖我一小包瓜子。我开心地打开一尝，立马吐出来，完全受潮开始霉变了，我再馋，也不至于吃这种变质食品呀！只能悻悻地扔掉。
然而，我堂哥去她家玩，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我没亲眼见过，只是听大人讲的。对比一下自己所受的冷遇，内心的愤忿不言而喻，对这位姑婆充满敌意，从此不再去她家。
姑婆对父亲有恩。因当年父亲知青下乡，插队的地方离姑婆家较近，在生活上受到照顾。故而，姑婆理所当然地认为，父亲要对她的养老负责。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父亲成家立业后，每年都会给她拜年，十多年不曾间断。我们成年后，父亲也有了年纪，不想再跑远路，有意让我们小辈去拜年。姑婆可不乐意了！她年年等着父亲去送钱的，从我们身上可捞不到什么油水。所以，她总是打电话给父亲，说自己这里那里不舒服，必须得父亲亲自探望。
有一年，父亲提着礼品去，姑婆看了极不高兴的，臭着一张脸。等到父亲掏出一个红包，里面包着五百元钱，姑婆立刻笑逐颜开，问父亲想吃什么，她马上去做。这脸变的，比翻书还快！
不只姑婆觉得父亲亏欠她的，连她唯一的女儿，我那表姨，也认为父亲应该给姑婆养老。父亲可不认同他们的想法，他的亲爹尚在呢，况且，他也不过是受了姑婆几年的照顾，就要付出亲儿子般的孝顺，太强人所难了。
虽然很郁闷，父亲每年还是无可奈何地去看望姑婆，送点钱。我们都知道，姑婆不是大手脚花钱的主，她要钱，无非是给她的宝贝外孙存着。父亲的义务，一直到姑婆去世才结束。
不过，因为姑姥爷还在，父亲还是会去探望，给点钱，是心甘情愿的。姑姥爷是挺随和的人，一直被要强的姑婆压制着，他也看得极开，不钻牛角尖。为人豁达，也是长寿之道。
以前，我一直觉得老人家都应该是善良、关爱小辈的。象我的奶奶、外婆、太婆婆，他们都是极和善、疼爱小孩子的，也没有区别对待的。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姑婆这种对女孩充满恶意的人，她自己不也是女人么？
现在，见识了一些奇葩的长辈行为后，我总算懂得，不善良的人，哪怕变老了，也不会因此就会发生质变，成为善人。不过是，相对于年轻时，他们作恶的机会可能会少了。想当然地把年老和良善划上等号，是多么幼稚的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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