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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能出版,真是万幸

这本书能出版,真是万幸

作者: 洞穴笔记 | 来源:发表于2018-08-31 17:28 被阅读30次

     | 洞主

    这是一本大胆谈论鲁迅的书。

    说它大胆,不是因为它发掘了不为人知的秘闻,而是它能跳出被塑造和利用的鲁迅形象,试图还原真实,说点真话。

    我说的这本书,是陈丹青的《笑谈大先生》。作为一本 2011 年出版、由演讲文稿集结而成的小书,请相信,如果在今天,它断无出版的可能。铁定过不了审查。

    我做过一个小测试,将这本书中的一篇文稿《鲁迅是谁?》,粘贴到公众号素材库,保存阶段系统会弹出“违反相关法律法规”之类的提示。

    如果说这本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尺度太大的话,那就是:我们被“告知”的鲁迅,是被某种力量重塑和狭隘化后的形象,这种扭曲的形象,与真实鲁迅相去甚远。

    《笑谈大先生》的作者陈丹青,是著名油画家、作家,被认为是国内最具影响力的文化批评者之一,他的文集《退步集》和《荒废集》知名度相当高,一度引发热议。

    陈丹青谈论鲁迅,绝不是一时兴起,他多年精读鲁迅全集,评述鲁迅的文章虽不多,却在浩瀚的鲁迅研究的之外,逼近真实,辟出新境界,得到圈内人士不少好评。

    这也就是为什么鲁迅博物馆馆长孙郁和鲁迅长孙周令飞,都不止一次邀请陈丹青去做演讲,谈谈鲁迅。

    1.

    回到《笑谈大先生》一书,被扭曲的鲁迅形象,在陈丹青看来,是一桩离奇而真实的大公案。不同地域时空的人,在迥异的宣传导向下,对鲁迅产生完全不同的认知。与大学者胡适一并类比,陈丹青说:

    胡适和鲁迅,并非古代人,可是不及百年,由民国而共和国,再加台湾岛,前后左右,三种是非观,三份教科书,三组话语场,于是胡适鲁迅分别变成三个人:一位活在民国,一位待在大陆,一位远去台湾。

    换句话说,倘若民国的文人、49 年后的书生、南渡之后的同胞,坐在一起谈胡鲁,怎么说呢,恐怕是一场话语和观念的三岔口。

    即便三者都爱胡鲁的书,也会被历史的分离所错置,各持文化记忆之一端,彼此难懂,彼此扑空——其实何止胡鲁二位呢,几乎所有民国人物都已被政治的棋局一分为三,活在无数误解正解与新说谬说中。

    按照陈丹青的说法,鲁迅在死后的历史舞台剧中,一会被禁绝,一会成显学,一会当圣人,一会变恶魔。

    现在国内很多人,不愿了解鲁迅,甚至厌恶鲁迅,是因为从教科书到中学课堂,怎样看待鲁迅,几乎已经被强行规定。毛不是都说了吗,“鲁迅是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鲁迅是在文化战线上,代表全民族的大多数,向著敌人冲锋陷阵的最正确、最勇敢、最坚决、最忠实、最热忱的空前的民族英雄。”(出自《新民主主义论》)

    鲁迅形象被硬性刻板的规定,致使几代人对权威感到厌烦和冷漠,这种情感一并转移到鲁迅身上。鲁迅早已被简单地脸谱化。毕竟,教条文化的传播,一直以来都是最好的统御术,它便于制造无知、不怀疑和盲从的大多数。

    在中国,鲁迅和马克思各有分工:鲁迅专门负责诅咒万恶的旧中国,马克思专门负责证明社会主义的必然性。

    那么真实的鲁迅,大致是怎样的呢?

    《呐喊》、《彷徨》满是黑暗冷酷的批判,《野草》格调几近绝望,可是,现实中的鲁迅,连送本书给朋友也会顺便开句玩笑。比如朋友川岛结婚时,鲁迅送给他一本书,扉页写道:

    我亲爱的一撮毛哥哥呀,请你从爱人的怀抱中汇出一只手来,接受这枯燥乏味的《中国文学史略》。

    陈丹青评价,这是鲁迅日常生活中,亲昵、仁厚、淘气与得意的体现。

    鲁迅喜欢打笔仗,曾怒斥梁实秋为“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但是,你可曾读到里面有什么脏话,或者读到如今日网文一般,充斥情绪化和非理性的内容?

    那时的笔仗,火气不大,常常是夜里写了骂某人的文章,隔天就和被骂者在酒席上互相说起,照旧谈笑。

    鲁迅给人的感觉,仿佛总是写批评文章,被封杀,换笔名,逃亡至一处,继续写……仿佛时刻处于危险境地。

    不过在陈丹青看来,那时的言论空间反而宽松得多。

    鲁迅的主要写作时期,是 1918 年到 1936 年。那时候,他和其他文人的头顶上,并没有形成一个巨大且唯一的、能判定一切言论是非的“政治正确”。同一时期,存在多个权力中心,存在各种派系。

    那个年代当然充满拘捕与暗杀,不过,一个因言论犯上的写作者,居然有处可逃。比如陈丹青就开玩笑说:鲁迅属蛇,蛇最会逃,逃到租界里。“躲进小楼成一统”,在那个时候,真的可以实现。

    鲁迅名篇《记念刘和珍君》,常年列入教科书必读文章,有些段落甚至要求背诵。可是,在脸谱化鲁迅的宣传之下,又有多少人真能读懂呢?

    我们被“告知”,鲁迅是英勇且大无畏的,纪念刘和珍一文,仿佛只是为了表达对当权者的不满,以及对刘和珍般英勇女子的赞美。

    可真实情况呢?鲁迅一直呼吁不要请愿,不要送死。早在军阀时期,鲁迅就曾坦言自己对死亡的恐惧;广州国民党清党时,他惊呼一辈子没见这么杀人,说自己“吓得说不出话”。

    鲁迅当然有斗士的一面,但他更是一个心怀悲悯的凡人,而非被某种力量硬生生竖起的神。

    2.

    陈丹青认为,之所以被歪曲的鲁迅很难还原,除了相距较远的时代细节,难以感知外,还因为我们被灌输的很多观念和思维方式,让我们难以回归常识。

    灌输之下,鲁迅一面成为至高无上的战士和神,一面被私下认为是阴冷、好斗、心胸狭隘的代名词。分裂的同时,一些人问出下列愚蠢问题:

    1.鲁迅的思想可以商榷吗?

    2.鲁迅的精神是否被继承?是否值得继承?

    3.鲁迅喜欢骂人,是否导致人们在“文革”中互相攻讦斗争的恶习?

    4.怎么看待鲁迅认同“无产阶级专政”?

    5.鲁迅的名句:“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中国人”,是否助长了中国人的恶?

    无脑的疑问,在明眼人里不攻自破,《笑谈大先生》里,也有很精彩的反驳。这里只说一点,就是“怎么看待鲁迅认同‘无产阶级专政’?”

    这个问题一开始也让我产生疑虑,但只要细想一下鲁迅生活的年代,就能明白。别的不便多谈,就问一句,鲁迅 1936 年去世,那时之前的“无产阶级”和后来的“无产阶级”,是一回事吗?

    如果我们连凭借常识就能回答的问题,都感到疑惑,那么眼中的鲁迅,则永远处于偏狭一隅。

    若要还原鲁迅,陈丹青提示说,可以借助鲁迅的生存经验,做一番自我还原,引用几句无法完整引用的话(你懂的):

    鲁迅在中国数度迁移,但不必到派出所申办户口或暂住证;他与好几所大学有受聘解聘的关系,但从来没有一份人事档案尾随其后;他有身居高官的老朋友,但从未受制于任何单位领导;他被特务监视,但弄堂隔壁没有居民委员会;

    他的文章常被封杀禁止,但从未写过一纸思想汇报与书面检讨;他被多位友朋明攻暗伤,但并非出于卑怯的检举揭发;他被不同阵营污蔑围攻,但从未被“打倒”并发动全国性批判;他活在战祸频仍的时代,但从未领教过举国民众的武斗;

    他擅逃亡,但不是为了逃避隔离审查、监督劳动或遣送下乡;他活画出旧文人孔乙己的凄惨末路,但绝对想不到后世的学者教授会在一夜之间沦为囚犯或贱人……

    只能说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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