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

蝼蚁

      女人心情差极了，所有事所有人都不顺她的心。连天气也是，热死了，外面一团火，心里一团火，她感觉自己每天都在熊熊燃烧中。

  下班的路上热浪滔滔，简直把人烤化了。想顺便去菜市场买点菜，转眼又换了念头：这么热的天，能不吃也不做，不做了！再说，那个老东西总归下班早些，他会做的吧，买多了浪费。这么想着，电动车的马达便不由的加速了起来。耳边的热气变成呼呼的热风，十几分钟的路很快就看到了尽头，到家了。

    老头子显然在家，出租屋的门大敞着，屋里风扇呜呜转动的声音清晰可辨一一一事实上再大的风量也抵御不了这样的高温。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房东吝啬，不给装空调，自己装又舍不得，两下里花钱呢，忍一天算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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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好电动车，女人抬脚进屋，一眼瞥见男人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的挺香。女人没理会他，转身走进厨房……

        啥也没有。锅倒是热的，那是因为高温。打开锅盖，空空如也，再瞥一眼菜架，女人心里那股火腾一下就窜上来了。此时的她感觉脚底象生了风，她驾着风瞬间就站定在床头了：起来！你这头猪！你给我起来！

      胖胖的丈夫被瘦瘦的妻子一把从床上提溜起来，疲惫和困意一扫而空，一双大眼傻楞楞地望向这个发疯到脸都扭曲了的女人身上，眼神里除了疑问还是疑问。

    “你这头猪，你睡死算了，这么热的天，你早早来家，不做饭，躺这儿挺尸，你死了算了！我索性落个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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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这时候明白妻子的火气是从哪里来的了，忍不住想犟一下：今天工地上抢着干活，为的是早早回家休息，要不然这么热的天，老板都怕出人命了。

    他说的是实情，但不知道为什么，语气里透着胆怯，无论旁边是谁，都能从他的话里听出来勉强的解释意味。明明真会出人命，他偏要把老板抬出来挡驾。

    不能理直气壮，那就是无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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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果然不满意这样的解释，眼见她眼神凌厉起来，透着瘆人的寒光：你怕死在工地上，我还怕你死在床上，我回家连口饭都吃不上，你早早回家有什么用！边骂边上下其手，半分钟不到，男人脸上和裸露的上半身上就见了血道道。

    男人只感觉脸上身上火辣辣的疼，对这个疯婆娘却下不去手，低头看看前胸，一下就想到脸上的样子，不由得委屈的说：你把我挠成这样，我还怎么出去见人！

    女人这口火还没发泄痛快，听了男人窝窝囊囊的这句话，更来气：那你就不用见人了，躲厕所里算了！

    连踢带打，男人真的被她关进了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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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工地上不见男人出工，打他电话，女人接的，对方问，人呢？女人答：死了！挂了电话。

    人家知道这是两口子不和睦了，笑笑算了，可是到下午人还没来，就算他不缺钱，工期要紧不是么？

    晚上，二儿子，儿媳来了。女人挂着脸，理也不理。

    “妈，俺爸呢？”

    “死了！”女人没好气。

    “你正儿八经说，俺爸呢？”儿子逼问。

    “死啦！还问什么问，你们全都去死吧，我眼不见心不烦。”

    似乎还不解气，女人再说：一个不要剩，都死了算了！活着就给我添堵。

    二儿子看母亲越说越不堪，便吓唬她说：你要是不说，我报警了，我爸一个大活人，不会凭空见不着了，你跟警察说去。说着拿出手机，做出要拨号的样子。

    不识字的女人这时候觉得不好看了，警察来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很识相的把钥匙扔给儿子：在厕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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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昏在厕所里了，从头天晚上就没吃上饭，这一天也只能喝上自来水，没有一口饭进肚，又热又饿，在儿子儿媳进家之前，终于坚持不住，昏了过去。恍惚间，感觉有人在拖他，仔细辨声，是二儿子和儿媳妇，声音慌乱而急切。

    男人忽然清醒了，忍不住呜呜哭起来，继而号啕起来。儿子面前丢人也就算了，让儿媳看到这一幕，他以后怎么抬头做人，他再也撑不住面子了。此刻，他倒真希望自己再也不要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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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坐在地上呜呜啕啕的哭，二儿媳一声不吭地拿出面巾纸帮公公擦拭背上伤口处流出来的黄水。天热，汗水一直不停地流，伤口不肯收口，血倒是没有了，流黄水更糟糕，不保持干爽会感染的。二儿子看妻子忙活，赶忙也从妻子手里分过来几张纸，帮父亲擦拭脸上和前胸的伤口。

    看着眼前的情景，女人忽然崩溃般发出一声长嚎：你哥赌钱又输了，你嫂子也跑了，房子抵给人家了，还留下八、九十万的赌债，他躲出去不见人了，留下我们天天被催债，你说说，我们活着还有什么盼头啊……

        春风化雨写于2017年7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