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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娘2(草稿)

俺娘2(草稿)

作者: 擦星星的人 | 来源:发表于2021-01-31 23:16 被阅读0次

                          (二)

    记忆中的娘好像从不会温柔,她的脚步是仓促的,奔跑在田地里,厨房里,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刻——侠客哪有温柔的嘛。

    她打夜做的千层底布鞋,针脚不够均匀,鞋面不够熨贴,也就我爸和我哥爱穿,说是不臭脚。我和姐姐也穿——不得不穿,因为没得选。我的脚最费鞋:用做鞋面的花布是旧衣服改的,不结实,穿不多久,我的大拇趾就探出了头;鞋底也是用旧棉布纳的,不久就磨出了洞,我娘只好一边叹着气,一边又开始做下一双了。

    哥哥结婚后,生了侄女,我娘升级做了奶奶,就要给晚辈做“虎头鞋”了。我娘不会绣花,绣出来的花怎么看都不像花,只是乱糟糟的一团,“虎头”上的“王”绣成了“三”,“虎须”是又黑又短的,“虎牙”像龅牙,哪里像威风凛凛的老虎嘛,分明就是被欺负了的猫。嫂子嫌弃,不让侄女穿,幸好亲家做的一手好针线,哥哥的三个孩子都是穿姥姥的虎头鞋。

    姥姥再亲,也只能做双虎头鞋,其他的小鞋子和棉衣棉裤、开衫等,还得奶奶来。哪个孩子不得备两三条棉裤?哪个孩子不得做两三件棉衣?哪个孩子不得做几双单鞋棉鞋?我婆婆更笨,连针都捏不好,我也只是嘴上能,一切都得依仗我娘——我也不嫌弃她做得不好看了。

    在我哥,我姐和我三家的孩子刚出生那几年,我娘的案头上几乎就没空过。谁家的哪个孩子穿多大的衣服,喜欢什么颜色,她一清二楚,集市上买点花布,续里棉花,三下五除二就变成了棉袄棉裤。针线筐里不是鞋底就是鞋面,最下面压着一本《毛泽东选集》——里面夹着全家人的鞋样。

    就这样,九个孩子穿着奶奶姥姥做的棉衣棉裤棉鞋,一个个都长大了。他们走进学校,升入高中,有的已经进了大学。

    不知从哪一年起,妈妈不再做针线活了,甚至连针线筐里都空空如也,有一次,我居然在堂屋的桌子底下找到了《毛泽东选集》,已经发潮了,鞋样也丢了不少。问她,她说:“小孩子都知道要好了,谁还穿做的衣服鞋啊?还是买的合适,又好看。”问她怎么不给我爸做鞋,我娘笑着说:“你爸也想赶时髦,不穿布鞋了呢!”我爸反驳道:“我想穿,也得有啊!你有几年不纳鞋底了?!

    有一次,我见她翘着手指干活,好像极不舒服的样子,细看,才知道,她的右手风湿,指关节膨大,顶针早已套不进去,可怎么做活呢?

    不做针线,妈妈改做加工一次性鞋套。就是给鞋套上焊皮筋,一个8厘钱。焊皮筋是需要加热的,在哪加热?煤球炉上。生铁铸成的火炉子,正好可以加热。焊上皮筋,每50个捆成一把,每10把装进袋子里,可挣4块钱。饭前饭后,见缝插针,娘的手里总是有干不完的活。

    姥姥中风后,离不开人伺候,娘的手里多了姥姥。给姥姥穿衣,洗脸,漱口,梳头,喂饭,扶到院子里,捶腿,捏肩,等等,全部由娘完成。伺候好这些,骑车子上地,回家做饭,伺候姥姥,收拾家务,一刻也停不下来。

    姥姥一病就是8年。俗话说,床前没有百日孝。这句话从来没有在我娘身上应验过。我娘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姥姥,直到最后,姥姥无疾而终,含笑倒在娘的怀里。从此以后,娘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精神支柱,她的手里空荡荡的——孩子们不再穿做的衣服鞋子,她的手再也纳不动鞋底,哥哥分了家,搬出去另过,热热闹闹的家里只剩下她和我爸爸。

    一只灰色的野猫跑来了,赶不走,就留下;一只黄色的小狗跟来了,赶不走,就留下;猫狗生了崽,送人送不出去,就都留下。一只大红冠公鸡成了组长,它们都听我娘的话。我娘要洗脚,喊声:“豆豆,拖鞋!”狗就颠颠跑过来叨来了拖鞋。我娘吃饭,豆豆和咪咪就盯着饭碗看。大红公鸡很讲义气,总是最后出场——领导嘛,怎么能跟士兵挣食呢?

    近几年,村里妇女开始叠纱布。我娘很快就学会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她掀起了叠纱布的热情——加班加点,白天黑夜。我们劝过她无数次,她嘴上答应,可是手里一点都不停呢!

    我的娘啊,你啥时候能歇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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