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坐在床前背对着我,抽着烟说:“等你能下地走路了,咱俩就去把结婚证领了。”
那一刻我内心充满抗拒,想要马上拒绝。可是我突然又想到在医院里,她背对着我悄悄抹泪。来时的那条路上,她汗流浃背地背着我一路走来。刚才,她又把我当作孩子一样,一勺一勺地喂我。即便我知道她的心似已固若金汤,却也不敢在冒然出言。毕竟,人心都还是肉长的,我还有那么一点点良知。八年,就算是和一块木头相处八年,也总该一些感情了。就算我是那块木头,无知无觉。可她能吗?我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忍着吧。现在还不是翻脸不认账,一转头,就被她瞧出是条白眼狼的时候。
女人等了一会儿,见我没有做出回答,就长长吐出一口烟,像是喷出一段沉重的心事。放松的身体使她的背脊看起来更驼了。
“再开家长会的时候,你去。让他们都知道知道,叔生不是野种儿。”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生,好名字!”
扫量着破破烂烂的房间,每次呼吸都带进体内一股霉腐的味道。这里,我一刻都不想呆,更不愿对女人的话做出伸展性的回复。我不想在女人的话题里记起任何事情,连蛛丝马迹的线索都不想在她那里得到。隐隐觉得我与她之间,注定有过一段与美好不搭的过往,因为它连接着她们现在贫穷与苟且。在这一刻我更加坚定了自己当定白眼狼的决心。人都是自私的,我需要做的就是先理解、原谅自己,在这个基础上,再给自己加油打气。有了底气狠下心来也就那么不难了。
“不是书生,是叔生,警察叔叔的叔。”女人对着门口呼出一口烟,紧跟着双肩耸动,咳嗽了一阵,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见小男孩端着洗好的碗筷回来了。她很自然地把烟又夹在唇间。
小男孩把碗筷放到砧板上,反身关门,看看床上的我们,就自己拿了块抹布,把椅子上的饭渣擦干净,安安静静地手扶膝盖坐下。那规规矩矩又很老道的一套动作,让我看到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意味,不由对他们娘俩心生敬佩。
房间静了。耳畔,蚊蝇煽动翅膀时的嗡嗡声,让我浑身难受。眼前几只苍蝇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想到它们常居于此繁衍生息,我感到一阵阵恶心,也怪它们太不会挑风水了!这还只是一些空军,相信老鼠、潮虫、蜈蚣、壁虎之类的陆军这里也不少吧!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女人抢在孩子前面去开门。
“楚姐,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行吗?”门只闪出一道缝,女人说着话,侧身钻出去,反手将门带上。
外面的女人不干了。“咋地啦?我给叔生买的玩具,好吃的,咋还不让进去啦?家里有男人?你还真敢在家招嫖啊?”
“楚姐,你小声点。我换完衣服就出来。你在外面等......”
“不行,岚岚,你给我闪开,你要是真想往前走一步,我可得给你把把关,别说是个男人就比你那盆叫杨瑞的绿植强,你就饥不择食了。这事儿我百分之一万支持,可这人咱可得挑好了。”
“楚姐,我没有。”
“岚岚,你让开,我楚晓晓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衣冠禽兽的,老实本分的,哪个也逃不开我这双火眼金睛。”
“楚姐......”
“你让开吧你!”
“咣!”门像被炸弹的冲击波轰开,一个打扮妖艳,在北方深秋的晚上,也要穿着露肩露腿黑色包臀短裙的女人站在门口,她的手还保持着如来神掌被横推出去的动作,整个人却在与我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僵化了。她直勾勾地盯着我,过了一会儿,僵硬地张口,僵硬地吐出两个字:“杨 瑞!”
我的名字似乎有一种能令僵尸复活的能力。“杨瑞。”她提高音量几乎尖叫着利落地又喊了一遍,然后她仿佛化身成一头看见猎物的母老虎,“蹭”地一下扑上床,带着一阵香风爬到我面前,用凉凉的左手捧着我的脸,再用凉凉的右手“啪啪啪”地拍打着我另一边的脸,拍了一阵,接跟着一个快动作,两手交换,重播。
说真的,在此之前我就觉得自己够傻了,被她一顿海拍之后,就更傻了!幸好那个叫岚岚的女人拖着她雪白的腿,把她拉下床。在离开我的时候,她化掌为拳,依次从我的胸口锤到脚面,中间连我的老二都没放过!我带着不解,像受气包似的看着她们,鼻孔里满是她身上浓重的香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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