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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援朝第一次见到陈燕妮，是在公社的一次知青座谈会上。
那年秋天，地区和县里两级知青办派人下来调研，公社就召集一些知青来座谈。座谈会在公社二楼的接待室。接待室其实很简陋，两张桌子拼接成一个长条讲台，下面摆几排条凳。比较显眼的是墙上的奖状锦旗，那是红旗公社多年积攒下来的各种荣誉。座谈会由公社书记王大明亲自主持，几位知青办的同志坐在讲台后面，一个个笑容可掬。参加座谈的知青人数不多，也就一二十个，公社找来座谈的都是各大队表现突出的知青。
陈燕妮下乡插队来得比较晚，当时刚到红旗公社不久。公社看她人才出众，就想让她加入公社的M*Z#D思想宣传队，专门把她叫到公社来谈这个事。当天正好赶上知青座谈会，就让她也来参加座谈。她进来的时候座谈会刚开了个头，王大明书记的开场白还没讲完，被她打断。所有人的都掉转了眼睛，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这个迟来的女知青身上。王大明书记也暂停了讲话，把她介绍了一下，说这是前进大队新来的知青陈燕妮。
陈燕妮就这么亮相了。她个子高挑身材匀称，皮肤白皙额头光洁，眉目清秀眼波明亮，那照人的风采让简陋的接待室蓬荜生辉。众目睽睽之下她有点不好意思，脸微红，小小地吐了下舌头，快步走到王书记指给她的凳子坐下来。陈燕妮坐的位置，就在张援朝的后边。她经过时带来一阵风，带来一阵似有若无的清香，也给张援朝的心头带来一阵骚动。那清香很特别，绝对不是雪花膏的味道，具体是什么香味，张援朝形容不出来。
身后坐了个陈燕妮，张援朝开始不自在了。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仿佛有芒刺在背。张援朝本来是个大咧咧的人，从不紧张怯场，任何场合都能从容不迫坦然面对。可今天却有些反常异样，他不但坐不安稳，发言也不利索。每次知青开会，张援朝的发言都是重点。无论什么问题他都能上升到理论高度，嘴巴一张就滔滔不绝，好像他肚子里有一台发言稿的印刷机。可今天他却磕磕巴巴，说话不在点上，表达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那天在公社开完座谈会回来，张援朝一路上都在自我批评。他为自己在座谈会上发挥不正常有失水平而懊恼不已。他觉察到自己思想意识出了问题，产生了杂念，觉得很不像话很不应该。就像小时候做作文写的那样，他的脑子里跳出来一个小人，指责他说，张援朝啊张援朝，你小子怎么能这样呢？这样下去太危险了！赶紧悬崖勒马！可他越是批评自己，越是忘不了那个陈燕妮。他觉得心里有某种东西被陈燕妮点燃，再也扑灭不了。
不过张援朝毕竟不是一般人，他也曾暗下决心，要把对陈燕妮的念头隐藏在心里，永远不许表露出来。可决心好下做起来难，一个人喜欢上了另一个人，要把那种感情隐藏起来，就跟要在袖子里藏一只兔子一样，根本不可能。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张援朝，他隔壁生产队的老段也要负一定责任。张援朝跟陈燕妮还谈不上认识，也没有多少接触的机会。可没有想到的是，他身边的这个老段居然跟陈燕妮是同学，你说这巧还是不巧！
像张援朝这样的知青，身份特殊，走到哪儿都自带光辉。别说一般人，连公社干部碰到他都客客气气的，甚至公社书记都主动跟他打招呼，遇到公社打牙祭，还留他吃扣碗。公社书记王大明是个铁面人物，高高在上，一般知青巴都巴结不上。而张援朝不但不巴结王书记，反而让王书记来巴结自己。人有人不同，花有别样红，不服气不行。所以就有很多知青来巴结讨好张援朝，希望沾他的光跟公社干部搭上点关系，攀附个门路。
张援朝并不是那么好结交的，他心高气傲，一般知青他根本不放在眼里。老段跟别的知青不一样，他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同一个大队的知青，经常一起参加大队的团员青年活动，少不了来往。而且红卫七队跟红卫八队紧密相连，两人进出总走在一道，比别人又更多一些接触。此外老段还有个优势，他人高马打架很厉害。他崇拜张援朝，张援朝指哪儿他打哪儿，眼都不带眨的。张援朝觉得他为人忠诚仗义，所以走哪儿都愿意带着他。
不过张援朝真正把老段当成朋友，却是在知道老段跟陈燕妮是同学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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